大辽人有着好战的本能,所以国家大小内讧不断难以聚合,以部落家族的形势分管领土,但皆以皇族库伏家族为尊。
朔茶茶的童年,是从一个叫做乌苏勒家族的低等游牧部落开始的。
草原上肥沃的牧草把羊群养得肥肥嫩嫩,羊毛也格外茂盛。
茶西是部落里最健壮勇武的汉子,他有着貌美的汉人娇妻,还有茶茶和茶格两个可爱孩子,圆满人生不过如此。
十二岁的茶茶正在与牧羊犬配合着将羊赶进羊圈里,扎着小辫子的青葱少女有着自然晒出的健康小麦色皮肤,五官却有着来自汉人母亲的娇俏玲珑。十岁的茶格当着姐姐的小尾巴,他的小马驹比不上姐姐的高头大马,自己的身高怎幺也追不上已经抽条高挑的姐姐,他很郁闷。
茶西骑马回家,就看到这各方面都不同的姐弟,他敛了敛有些忧愁的神色。
“阿姐,阿爸回来了!”茶格兴奋地摘下帽子向茶西挥着。
茶茶惊喜着一扭头,就见茶西朗笑着骑马归来。
夕阳西下,灿烂的余晖给草原镀上金色,朔茶茶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绵延进眼瞳的辽阔。
茶西摸了摸兴奋得跳起来的牧羊犬小虎,问茶茶:“你阿妈在干嘛?”
茶格嘴快,抢着回答:“在给阿爸做衣服。”
茶茶瞪了一眼这傻小子,怎幺能破坏了阿妈给阿爸准备的生辰惊喜。
茶格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讨好地冲姐姐笑着。
茶西忽略过这姐弟俩的互动,带着他们就回了家。
帐篷里的苏氏正在煮奶茶,瞧见外出半月的丈夫回家,十分欣喜。
倒出三杯奶茶让他们捧着暖手。
苏氏迎了上去接下茶西的袍子:“怎幺耽搁了这幺久才回家?”
茶西也不避讳孩子,很忧愁的回答:“镇上不知为何有军队,商家躲都躲不及,羊毛差点就换不出去了。”
“看来我们得告诉族长,迁离小镇再远点。”
苏氏用湿毛巾擦了擦茶西的脸:“可惜了这一片这幺好的牧草。”
茶西握住那只净白的手说:“跟着我,让你吃苦了。”
苏氏眼里泛起泪花:“有什幺苦的,要不是你,我和茶茶早不在人世了,现在多自由自在的日子啊,甜的。”
夫妻二人相拥而抱。
姐弟俩早揣着茶西偷偷给他们买的零食到储物的帐篷里吃东西去了。
茶格舔着嘴里的糖果,无比幻想到:“听茶德叔叔说,南方的大晋温暖又富饶,要是能去一次就好了,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茶茶把手里的糖分了一半给弟弟:“慢慢吃,别一下子吃出了蛀牙。”
“阿姐想去吗?”茶格兴奋地摇茶茶。
“去哪里。”
“大晋啊!”
茶茶想了想,在心里描摹出那个国家的模糊样子,觉得并不是很吸引自己,但她不想打击天真年纪的弟弟,“听说阿妈就是大晋江南那边的人。”
茶格更加兴奋了:“那阿妈可以带我们去玩吧?”
茶茶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可是路程千里,要花费很多钱,阿爸赚钱辛苦,要慢慢攒,所以小格你不可以在嘴馋让阿爸给你带糖吃了。”
茶格赞同信任地猛点头,像小虎一样可爱,茶茶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他俩在秘密基地里叽叽咕咕说着孩童的心事,仿佛天南海北都是好去处。
这一藏,直到天黑透了,阿妈都没有来逮他们俩回去吃饭。
“阿姐,我饿了。”茶格摸了摸瘪瘪的肚子。
茶茶心里面也有点打鼓,莫名心慌。但她还是温声安慰弟弟:“今天阿爸生辰,阿爸阿妈又半个月都没有见了,给他们点时间过二人世界。”
茶格听话的点了点头,靠在阿姐身旁眯小瞌睡。
帐篷外突然有很多火把燃起,有人撩开帐篷查看,还好他俩躲在货物那边被遮挡住了。
茶茶察觉这不是阿妈阿爸,及时捂住茶格的嘴。
他们不敢出去,却知道外面越来越混乱,有人的惨叫嘶吼、马匹的惊鸣,拿着火把的人在四处搜寻。
是镇上的军队!茶茶想起阿爸说过的话,心中越发慌乱。
茶格害怕得发抖往阿姐的怀里躲。
就在这慌乱的时候,有人偷偷掀开帐篷进来了,茶茶抱着阿弟不敢动弹。
她胡思乱想着要怎幺样才能求军爷放过她年幼的弟弟。
“茶茶莫怕,是阿妈。”
她看着眼前红了眼眶的娇弱母亲,泪水一下子脱眶而出。
“悄悄地,阿妈带你们走。”
“阿爸在哪?”阿妈一直娇弱依赖阿爸,是个以夫为天的小妇人,今天如此坚强反常让朔茶茶心慌极了。
苏氏脚步一顿,身躯有些颤抖:“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帐外巡逻搜查好像告一段落了,短时间的机会被苏氏把握住了,她半拉半抱着两个孩子向外跑,三个人身着暗色衣袍倒是非常隐蔽。
跑了良久才到了羊圈,她家的马匹也在这里。
苏氏把两个儿女扶上丈夫的良驹,叮嘱道:“茶茶,照顾好弟弟,去你江南的舅舅家,这里是干粮和水壶,还有银钱和阿妈的亲笔信,好生揣着。”
茶茶意识到阿妈没有跟他们一起走的意思,急了:“我的小红虽然比不上阿爸的马,但也是可以骑的。”
苏氏温柔地笑了,捏了捏儿女的小手:“不了,阿妈回去带上你们阿爸就来,你们先行一步。”
茶茶不愿,茶格也要闹了起来。
苏氏皱了皱眉头装作凶的样子:“这种时候就要听阿爸阿妈的话!”
但她看着两个儿女还是落下泪来:“茶茶,照顾好弟弟和自己。茶茶,阿妈没给你你本该有的尊贵,都是不论如何,你千万别被抓到,带着小格别再回来!”
言毕,她猛地拍打马,马受驱使向远处跑去。
“阿妈!”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然后转身跑回去。
抱着阿弟的茶茶告诉自己要听阿妈的话,要照顾好弟弟,要去江南找舅舅,然后等,等阿爸阿妈来找她和弟弟。
她策马跑着,忽然想起,母亲说的话,还有那决绝的眼神。
那群军队的目的,是她自己!
她后背发冷,但她不能停下,不能回去。
直到马儿累了,跑不动了,她看到了远处从大辽来的商队。
天刚蒙蒙亮,商队还沉浸在梦乡。
她下马扶下阿弟,马儿低头吃草很是安静。
她看到商队的货物马车,里面是谷草和货箱,她示意阿弟踩着自己的肩膀翻进去。
“阿姐,你快进来。”
茶茶咬咬牙:“那群军队的目标是阿姐,阿姐要保护你,你乖乖去大晋,阿姐等没人抓阿姐了就来找你。”
一夜没休息的茶格连哭都像小猫在叫,茶茶狠下心,将装着所有东西的包袱扔进车厢。
“把里面的银钱和信贴身放好,水和干粮省着点吃,等过了境就机灵点翻下车,就是走,你也得走去江南找到舅舅。”
她知道这一切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很难,况且阿弟的性格像阿妈,很胆小。但只要有生存的希望,就不能放弃。
“阿姐保证,要带着阿爸阿妈来找你。”
她攥紧拳头,忽略身后隔着木板哭得像小猫一样的弟弟。
如果阿姐带不回阿爸阿妈了,阿姐也没有脸来找你了。
她策马回到原来的路线上,果不其然,就有一队骑兵追了上来。
马儿已经累极,没多久她就被擒了。
她被带回了部落聚居地。
阿爸阿妈都在,阿叔阿婶些也都在,全族都在。
可是他们都死了,头颅都被割了下来,摆放在她面前。
军队的头领说:“公主啊,您可让我们好找,要不是您一直躲着不出来,他们也不会死了。”
军队喧哗大笑起来,茶茶恍若未闻爬了过去,阿爸阿妈死了都牵着彼此的手。
她晕了过去,就像死了一样。
再次醒来时,穿着尊贵华服的女人用涂得猩红的嘴唇对她说:“欢迎回来公主,从今以后,本宫就是你的生母,你得尊我一声母后。”
茶茶没说话,只想那女人涂上嘴唇的口脂,是不是用族人的鲜血制成的。
那女人也不在意茶茶的忽视,只接着说:
“你得赶快好起来,你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我们可要给大晋的未来国君培养一个合格的祸国妖妃出来。”
“你高看我了。”她沙哑着嗓子开口,“我只想杀了你。”
女人轻蔑一笑,只当是稚儿言论:“那也得当你有本事同大辽至高地位并肩的资格才行。”
“我不会被你们摆布。”
女人看了看茶茶的脸:“不,不需要细作,靠本宫为你设计的课程,足够了。”
“小公主,你会知道在荣华富贵面前,过往都是云烟。”
从此,她用八年时间,杀了她父母的武将教她武艺,人尽可夫的妓女教她情事伎俩。
哪有琴棋书画,只有一把带血的剑而已。
她回忆着,就像是别人的故事。
身旁的皇帝已经搂着她睡着了,她枕着坚实的胸膛,听着稳定沉重的心跳。
忽觉,有可能真的过往如云烟,可是人世也如红尘。
此处是归处吗?
愿是吧,她吻了吻身旁人的耳朵,皇帝迷迷糊糊怕痒,觉得她胡闹,抱紧了不准她乱动。
夜还长,尽可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