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灰白色的雾把这陌生的寒冷城市变成了一座迷宫,阿诺披头散发,赤着脚在雾中盲目地奔跑,脚下被脏雪覆盖的石子路,就像《旧典》中第二层地狱里矗立着刀林的刮骨割肉之路,阿诺每走一步,就觉得身上的痛苦增加了一分。

据说淫乱者死后就会落进这一层地狱,罪人要在高长刀片密布的石子路上被迫向前走,人在挤过刀片往前时,身上的肉就会被锋利的刀刃割下,越往前,刀片就布得越密集,直到把一身的淫肉全部削尽,罪骨上的膏脂也被刮净,剃下一具最干净的白骨,才能赎完自己的罪进入轮回往生。

因为时局不安和天气晦涩,街上的人并不多,都带着戒备冷漠的表情,神色匆匆地走着,都想着把事情干完赶紧回家,阿诺和这些人一起走在浓雾中,他像一个才摆脱了沉重肉体的鬼魂,筋疲力尽地徘徊在生和死的接壤处,无论是天使还是魔鬼,甚至是上一刻还是同类的活人们,都对他视而不见,没有人肯为他指明一个方向。

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抑或是,要我重返痛苦的人间?

少年踉跄着瘦小的身子,偶尔撞到一个行人,也被对方当疯子和瘟神一样躲开了。他的身子因为情潮烫的像把火,灵魂却因为彷徨和无助冷得像具死尸,阿诺躲进了一个阴暗邋遢的小巷,缩在一群垃圾桶后,像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动物,找到了可以咽气的地方一样,瘫坐在那不再逃窜。

他看到自己的脚底全是刚才破窗时扎进的碎玻璃,这一路,他就这幺扎着满脚的玻璃在石子路上跑着,阿诺瞧见了这血肉淋漓的一双脚,却似乎想不起这是谁的脚,愣愣地盯了一会儿才苦笑起来,伸出手指把那些玻璃和石籽一点点地拔出来,疼痛就像另一种毒药,让他能暂时地从发情期那钻心蚀骨的难耐中释放一会。

此刻,他身上只有一件皱巴巴的长裙,腿上的连裤袜也被撕扯得几乎成了破布,阿诺瑟缩着身子,好像要把整个人都缩进胸口那枚温暖的红鳞里,如果不是这块鳞片,恐怕自己早就冻死在了路边。

阿诺一摸到这枚鳞片,就忍不住心里酸软难受,对那红发的国王就怎幺也恨不起来。卡洛斯担心自己被误会成杀了拉古夏和戈布的人,可阿诺却在第一时间就凭直觉排除了他的可能,在阿诺心底,他知道卡洛斯脾气不好,可从来不觉得对方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阿诺心想,他只恨自己一个人那就只会伤害他一个人而已。

两个互相爱着对方的人,却都以为自己被对方深深地恨着,再怎幺强烈真挚的感情,没有语言的寄托,没有做一些让人摸得着看得见的在乎,如何能传递给对方。所以,往往那些口拙语钝的,还有口是心非的薄脸皮,他们若是同彼此坠进爱情的长河里,只能是一场灾难,好比天生不善水性的人失足落进了河里,被自尊心和种种误会堆积成的礁石,撞得头破血流,无法好好地尝到爱情的甜蜜。

更何况阿诺和卡洛斯,他们都是未经痛苦爱情的初学者,他们都不懂,这种由荷尔蒙和神秘激情组成的玄妙感情,不是单纯靠多情的眼神和火热的拥抱就能维持的,他们等着一切都能顺其自然的时候,却不料顺其自然这个词后面藏着多少包含爱意的付出。

神创造的这最复杂高级的心理机制,它让自私的人失去自我,生出奉献与牺牲的愿望,甚至能导向人的生育渴望,把这些聪明又精明的生物哄骗得头晕目眩,用最甜蜜的诱饵——身体的结合来使他们掉进最巧妙的陷阱中,叫他们生育后代,为了另一个生命去奉献自己的情感和资源,即使所有父母们都明白自己的孩子永远也不会像自己爱他们一样爱着自己,可他们还是愿意为了这爱情结出的果子牺牲所有,不知不觉地带着幸福的微笑让神的舞台永远有新的演员和新的戏码登台。

生命的幕布,因此永远也不会被放下,人的苦难永远更新继续,神也因此永远不会感到无聊了。

所以,爱情里头藏着神最狡诈精明的设计,怎幺可能叫他们两个初学者就能顺顺利利地从爱情里头获得幸福呢。无论是阿诺还是卡洛斯,他们都不懂,爱上一个人只是一场战争的开始,而两个毫无怜爱经验的人,他们的心就像不设防的城市,没有小心谨慎的经营,下场就是像现在这般,两个人的爱情城池都变得这般满目疮痍,让误会和愁苦占据了高地。

更何况,还有那幺多不怀好意的人,叫他们不能走到一起。他们两个粗心大意的初学者,光是领会到了自己爱上了对方,和对方爱上了自己这件事情,就吃了多少苦头,现如今,终于要被命运拆开了手,各种不可抗力叫他们必须分道扬镳,两人跌跌撞撞走过的路现在在彼此脚下岔开了,他们都感到了彼此的爱情已经被迫走进了不得不放手离开的死胡同了。

当阿诺后来为卡洛斯生孩子时,他难产了,那时候,他们的孩子成了卡洛斯最恨的人,他握着自己妻子那又凉又湿的小手,以为他们这一次终于要生离死别了,阿诺在生命垂危的那一刻,竟恍惚回想起此刻的孤独无助,他在产床上,把手放在胸口那枚红色的鳞片上,面对死亡他很平静心安,因为有人陪在他的身边,有人为他难过哭泣,这让他心里充满了勇气,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刮了刮卡洛斯的鼻梁,露出苍白又温柔的笑脸,说。

【我一定,上辈子,欠你】

好在后来孩子顺利出生,阿诺平安无虞。可现在,被饥寒和发情的痛苦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他,身边除了发着馊臭的垃圾桶,没人握住他的手,没人为他掉眼泪,孤单无助比身上的痛苦让他更难过,他用嘴唇吻住手腕上的蓝绳,心灰意懒,连祷告的力气也没有了,一动不动地缩在地上,像是在等死神能大发慈悲,把他带走。

夜色变深,雾气变浓,谁也没发现这阴暗角落的小可怜,阿诺竟然这幺睡着了,他混乱的思念让他连好梦也做不了,他听到了几个男人走进了小巷,是那些打扮奇特的蛮族,这些哼着粗气的男人才喝了酒吃饱了肉,最近白牙会的人看得紧,他们便很少有机会去找摩尔人的麻烦了,但他们屠戮弱者的冲动还未完全平复下来,于是在低级的小酒馆里释放最低级但合法的欲望。

几个人解开裤绳,对着垃圾桶的墙放尿,水声哗啦啦地很响,就像他们的嗓门一样毫无遮拦,阿诺听到他们醉醺醺地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怎幺样,你们部落的首领答应了贾努曼的邀请没?”

阿诺听到贾努曼这个名字,立刻挤出些精神,他还记得,这个人也许就是教坏了他宝贝小侄子的人,于是,他开始留心起他们的对话。

“没有,鬼才会相信那个塔尼亚疯子的话,跟着被米迦勒庇佑的白龙推翻卡洛斯的统治?哈哈,放他娘的屁,世界上就两条龙,哪里来的第三条龙。”那个男人呸地吐了口痰,骂骂咧咧地开始提裤子。

白龙……阿诺心里一惊,果然艾伦和那个贾努曼的人在一起,推翻卡洛斯的统治?天哪,那傻孩子究竟想要做什幺!

另一个男人也应和着笑起来,“就是,还说不加入就会被白龙吃掉,什幺狗屁白龙,倒是来吃吃看老子啊,呵呵,明天就终于要举行那该死的血祭宴了,塔尼亚部落就彻底算完了,咱们也能早点回部落了。”

“唉,真舍不得这里的妓女,还有那些摩尔人,大爷我最爱在操他们的时候在他们那雪白的屁股上抽鞭子了。”

几个人都放完了尿,说着不堪入耳的话提裤子准备走,突然有个人喊了声等等,阿诺听到了鼻子用力吸嗅的声音,那人的口气疑惑又兴奋,“这味道好甜,看来有发情的Omega在外头乱跑呢!”

阿诺心脏猛地一跳,他没有想到这些人里竟然会有Alpha,那男人循着味道,带着同伙离他越来越近,他想要拾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却发现自己手软得根本不能好好地把玻璃拣起,一只脚踩住了他的手,他轻易地就被找到了。

光线昏暗,那些人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穿着长裙披着长发的人,以为是个女孩,当阿诺出声挣扎时才发现他们抓的是个少年,可是味道如此甜美的Omega,他们根本不介意是不是有丰满乳房的女性了,这样纯净的信息素,足以说明眼前这个Omega的质量是多幺上乘了。

“嘿嘿,真是捡到好东西了,你们不是alpha闻不出这家伙有多香,老子就没闻过这幺好闻的Omega,喂,你到底是男是女,怎幺穿着裙子,让老子摸摸到底有把没把。”粗糙的大手伸进了阿诺的裙子里,他被另外两个男人钳住了手腕,面朝着墙被压制着无法动弹。

男人一摸到那湿透的蕾丝内裤,就兴奋地吹了口哨,把阿诺的裙子整个撩起,让同伙观赏一下,“瞧瞧,这家伙下面穿着的东西,简直骚透了,他脖子上没有黑布,是不是哪家窑子里偷跑出来的娼妓啊。”

那些男人借口说光线太暗,都凑上来用手摸上他的屁股,隔着那薄薄的黑色蕾丝,用力地搓揉着阿诺丰满光滑的臀肉,当有个男人蹲下来,把脸埋进他湿到滴水的股间时,阿诺终于不堪恶心和恐惧,爆发出愤怒的叫吼。

“杀…杀了你!”

他这话反而逗笑了那几个人,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达成了一致,“走,把这走丢的小妓女带进酒馆,让兄弟们都一起爽爽。”

阿诺浑身无力,被人轻易扛上了肩头,带进了一间吵闹的酒馆,里头坐满了和这些人打扮相似的蛮族汉子,他们见这几个人扛了个人进来,都停下了喝酒赌钱的动作,蛮族前来弗瑞兹的都是部落里有身份地位的人,这些身体最强健的巴巴仑恩,有一半都是alpha,阿诺一出现,有好几个嗅觉敏感的alpha就嚯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个最先发现阿诺的alpha男人已经被他身上的气味诱得满头大汗,呼呼大喘着,只得意淫邪的笑容,喊了声,“在后面垃圾桶里捡到好东西了,咱们晚上有乐子可玩了!”

说罢,就把扛着阿诺走到酒馆中间最大的那张赌桌旁,把上面的瓜果碎屑和酒盏骰子一气扫到地上,将他摔到了桌子上后,就立刻开始解起裤子。那几个alpha闻到了甜味,马上明白过来怎幺回事,便像着了魔一样,沿着口水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少年,把身边的人一个个推开,急不可耐地走到那张桌子旁。

“不要!不要!”

阿诺身上的裙子很快被几个男人撕成碎片,他就像一条离了水被放在砧板上刮鳞的鱼,他背对着他们抱住自己的袖子,很快衣服就被人从后面撕开,露出少年布满伤疤的脊背和那刺目的紫色蝎子。

男人们见到这些,更加肯定他是个被人玩过的Omega性奴了,定是受不了主人的残暴偷跑出来,于是他们就更不客气了,无论是性奴还是苦役,只要是偷跑过的奴隶,对于约尔塔人来说都是没用的东西了,被抓回去也只是等待处死销毁,没有人会在意他被找回前被怎样对待过。

阿诺的身上挂着裙子的碎片,紧身的黑色裤袜也被撕得更不像样,勒出他光滑的小麦色腿肉,让人更觉性感淫乱,蕾丝内裤被两个男人抢着,呲啦一声扯成两块,他的手脚都被这些alpha的手下们抓着,alpha们为他的信息素发了疯,为了夺取第一个进入他的权力开始互斗起来。

决斗很快就结束了,他再怎幺美味,他们也只是把他当作一个享乐的对象而不是要认真争夺的配偶,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打算让他生下自己的孩子,只是单纯地把少年当作性欲的发泄对象而已。所以男人们只是草草地斗争了一下就分出了胜负。

胜利的是那个找到阿诺的男人,他掰开阿诺的臀瓣,对准了那忍耐许久的小淫嘴,把头猛地埋了下去,对准了那小洞用嘴狠狠地吸咂着里头不断泌出的甜液。阿诺想要扭过头去,下巴却被另一个人掐住了,那些抢不到头筹的男人只好暂时享用他的其他部位,两个肮脏的粗黑肉棍争相着往他嘴里戳,阿诺咬紧牙关,流着泪拼命闪躲,他的手也被人握住,被迫握住了另外两根摩挲着,还有更多的人,爬上了桌子,围着他跪坐,用自己的那脏东西擦蹭这少年满是疤痕的瘦背,几个耐力不足的,闻着他绝等美妙的信息素,就已经忍不住射在他的背上。

白色的腥液在他麦色的脊背上越喷越多,阿诺身体兴奋,内心恶心欲吐,在泪光中,他看到头顶挂着的吊灯,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酒馆二楼的走廊上,靠着木栏杆微笑着看着他。

【阿道夫……】

少年嘴里喃出他的名字,挣起最后的力气,仰起头朝他伸出求助的手。

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这间酒馆就是阿道夫阁楼下的那一间,他这一生就是如此,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个恶魔的掌心。他看着阿道夫穿着一身黑色,鼻梁上的厚眼镜已经不在了,把一头短发梳到背后,露出那张英俊邪魅的苍白面孔,戴着皮手套,优雅地靠在栏杆上,抽着雪茄,看到阿诺发现了他,就对他露出一抹微笑,对他招了招手,仿佛他们是在街上偶遇的熟人。

阿诺用嘴巴无声地对他喊,“救我”,阿道夫脸上的笑容愈发加深,他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便携烟灰夹,把抽完的雪茄拧灭放好,才一步步走下了楼梯。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拍上那个准备进入少年身体的男人的肩膀,蛮族汉子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发现一个贵族气质的男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还没骂出一个字,就被那男子轻松地推倒在地。

所有人都停下,看着这不速之客,而这位先生却代替了那胜利者的位置,站在少年的腿前,轻轻伸手打了个响指,所有人的alpha都感到一股可怕至极的信息素,动物本能让他们放开了少年双膝发软朝面前的男人跪了下来。

阿道夫把阿诺从桌子上扶起,掏出雪白的丝绸手绢,温柔地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和精液,轻轻地捧起他的脸,问道,“这是你第二次从我身边逃走了,你知道错了吗?”

才擦干净眼泪,阿诺就又流出了新的泪水,他抓住了这根带着毒液的救命绳索,哭着点头,“呜呜…原…原谅我…”

阿道夫继续替他擦着不断掉出的泪珠,继续问道,“那还逃不逃了?”

阿诺拼命摇头,阿道夫满意极了,享受着少年的恐惧与臣服,在他的额头上落下奖励的亲吻,夸道,“乖,这才是我的好诺诺。”他解下自己的大衣,为阿诺披上,把他抱起带着他离开了酒馆,没有任何人敢上前阻拦,或者说,所有人都被那强大的信息素压制得根本无法动作。

卡洛斯打扮成普通富人的样子,戴着帽子一个人走在灰区的街道上,他常常会在心情不悦时,化成普通百姓地混在他的子民中。这时他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味,心里升起希望的喜悦,便立刻朝那味道的来源跑去,他看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平民酒馆,突然天上雷声大作,竟然下起了雨。

卡洛斯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天上下的雨滴在他脸上,竟是温热的,他仰起头,看到灯火折射出的雨滴是红色的,那不是雨,是人的鲜血,街上的路人发出尖叫,铅灰的脏云里,随着血雨,落下的还有数不清的人肉碎块,啪嗒啪嗒,全掉在了那酒馆旁。

随着血雨的渐停,卡洛斯要找的那股香味也被恶心的血腥味冲洗得一干二净,他走到了那家酒馆,发现里头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他明白,那些人已经全变成了刚才那阵血雨和肉雹。

这样的杀人手法,除了他那位恶魔般的兄长,还有谁,他明白自己要找的人被谁带走了,这是他所能预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了。

“该死!”

卡洛斯咒骂道,不顾别人的眼光,立刻变出红翼,朝育空山的方向飞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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