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植一去世的时候85岁,寿终正寝。
各大媒体将这位享誉国际的导演的离开称为一个电影时代的结束,这位一生中创作出无数经典作品的大导演,在去世的最后一刻,低声的呢喃了一个名字,而在他身边,除了医护人员之外,仅只比对方小了5岁,当了他一辈子私人律师的唯一好友,长叹了口气。
隔日的新闻被许植一最后的遗嘱惊呆了。
这位成功创作了《黑色》《暮色》《血色》三部曲,让世人为之疯狂的鬼才导演,孤单的死在了自己私人别墅里。
许植一的一生,称得上是一部传奇。
一个从三线小城市的农村里走出来的孩子,居然能一路往上——将国内外各种奖项一一拿到手,每一次新的电影启动,都会有世界各地的大牌影星慕名而来,每一部新作的诞生,都让影迷疯狂。
一辈子创作的每一部作品,都能热映。
从孤单寂寞曲高和寡的阳春白雪,到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商业大片,这个男人将人生百态和喜怒哀乐,给世人讲了个遍,可是自己——
熟悉许导的人,都知道这是个私生活苍白到了极致的男人,除了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位前妻和之后短暂存在了的女朋友,再无他人。
明明他有着不输自己镜头下任何一个男明星的俊美,也有着足以让人欣羡的才华与金钱,可他就是孤孤单单的,一直一个人。
到死。
无后。
所以对于如此大咖逝去后的大额遗产将会交由谁来继承,众说纷纭,有人说会捐出去,有人说找到了远房亲戚家的孩子,还有人说那个后来短暂存在的女朋友和许导有个私生子,这笔庞大的遗产将会由那个孩子继承,还有...
传言很多,直到这天:
“在我去后,请将我全部的资产赠送给我前妻的孩子,作为回报,请将我葬在她的墓旁。”
......
都他妈死了还想恶心人吗?
我可还没死呢!
老东西!
从新闻媒体上先一步得知了消息的简家大宅现任主人,原简氏集团总裁简因女士的现任丈夫,一把将报纸摔在了自己儿子脸上!
“你敢让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靠近你妈的墓地一步,我,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妈墓上!”
七十多岁的老男人,哆嗦着手指,赤红着眼睛。
“跟她去告状!”
“爸!”
“我们家又不缺钱!”
简氏集团现任的总裁先生及夫人,无奈的看着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便一直忧伤而沉静的老父亲,忽然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惊惶又恐慌。
一顿各种安抚,总算是让上了年纪,又失去挚爱妻子的男人,勉强平静了下来。
至于登门拜访的年老律师,连简家大门儿都没接近,便让人赶了出去。
许植一醒过来的时候头晕目眩。
脑袋像被火车碾过,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味道像是馊掉了起码一个星期的臭豆腐,奇臭无比。
怎幺回事?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努力的睁开眼,他看到自己目之所及之处,皆是暗色,整个房间阴沉一片,厚重的窗帘全部被人拉上,沉闷的空气有种太久没有流通而产生的霉味。
努力忽略掉大脑的疼痛,他动了动身体,感觉到骨骼的连接处发出声响,卡拉卡拉...
这是哪儿?
死后...的世界吗?
迟钝的大脑从骨骼的声响中努力寻找着逻辑,许植一撑着身旁的墙壁,勉力站了起来,而这一站起来,他到时看清了全貌——
酒店。
这是一家酒店。
这是...那家酒店!
倏地,便浑身颤抖起来!
Riffelalp Resort 2222M 瑞士
坐落在采尔马特的一个小高原上,海拔2222米,被誉为欧洲海拔最高的酒店的。
是...他们,分手的...
他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什幺?鬼开的玩笑?!
还是...这就是地狱?!
让人重回自己一生当中最痛苦的那段时间?!
抖得不能自已的双手勉力支撑着自己乏力的身体,晕眩的大脑飞速的思考,一个已经死掉的男人在努力理清楚头绪——
他的视线落在房间里,散落的酒瓶,混乱的床铺,阴暗的环境,散发出古怪味道的餐桌...
餐桌的边上,那张被压在一只细瘦的铂金戒指下,已经被人签好了名字,就等着他落笔,便再无瓜葛的,
离婚协议书。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只有五十天能够见上两眼的日子,不是你我结婚的初衷,我为你的成就感到高兴,也为你能够获得自我而快乐。”
“我爱你,我的大导演。”
“我知道你也爱我,”
“可我们已经走不下去了,我们都需要一个更愿意为家庭付出的另一半。”
“所以,就这样吧,停在这一刻。”
“我记得你爱我,你也记得,我爱你。”
温柔的女音带着事后特有的慵懒和满足,以一种遗憾的调子,从他身上爬起,给了他那张签了名的,东西。
那个...从他十五岁开始便一直在他身边,一直鼓励他包容他,爱他...将他,从整个世界的阴暗里面拖出来的...女人,
不要他了。
在他一朝成名,万众瞩目,资产丰富了,以后。
惊讶,疑惑,否认和痛苦之后,是生出的无尽的愤怒。
你疯了吗?
我成功了有钱了你要和我分手?
离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幺?
我是一只上升,不,标红的股票,你现在要脱手?!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的爱就是在我成功之后给我一巴掌?
还是说,你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我困境的时候陪着我,和我结婚,没有任何婚前协议,等我成功了,挣到了足够你下半辈子快活的钱,就特幺蹬了我?前面所作的一切,都他妈的是投资?
——不不,不要听,不要听,这些不是我想说的,不是我说的,我没有想要说这种话,我,我想说的是——
“...”
“随你,”
“许植一,你他妈爱怎幺想怎幺想!”
哐!
怒气冲冲走出去的女人,连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好,却已然离开,仅剩下那扇被摔得发出惨烈声音的大门,在被摔上之后,缓缓颤抖——
和,
他一样。
男人双手按在墙壁上,从角落里站起,勉力支撑着身体的沉重与痛苦,可脑袋里回忆起的东西却让那种努力在瞬间崩塌,像个被母亲遗弃在街角的孩子——
可不是吗?
他被抛弃了。
“Mr xu?”
“需,现,森?”
“许先生,请问您在吗?非常不好意思打扰了,可是您好久没出房间了,是遇到什幺事情了吗?需要帮助吗?”
房间的大门外传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声音,女声是发音清晰的英语和含糊不清的中文,男音则是非常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是酒店的女服务员和那位从bj来的背包客——因为到这里旅行旅费用完了便留在当地打工的年轻男孩——
许植一记得他是因为男孩找他要过合影以及,他对简因的格外殷勤!
那个女人喜欢漂亮男人。
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
他长得好,他也知道,所有人当中,她最喜欢的是他,他一直是特别的,不是吗?她一直陪在他身边,所以他是特别的,所以,所以...
眼泪,唰的流下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她放不开手的...
“许先生,我们进来了?”
说话的男声,由远及近,
“唔,这什幺味儿?”
“唔——”
“安娜你把窗帘拉开,”
唰——
刺目的阳光从白雪覆盖的每一个角落传来,屋子角落自蜷缩的男人瑟缩了下,
“许先生?!”
男人震惊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您需要帮助吗?或者,我需要帮您叫救护车吗?”
“您的状态不太好,我——”
耳边嘈杂的声音像是信号不太好的老式收音机,许植一断断续续的接受的信息,渐渐有些回过神来——
他,回到了,从前?!
这是真的还是梦?!
他真的——
“扶,扶我一下!”
半眯着眼睛,努力适应房间里突如其来的光亮,男人在自己手臂内里猛力捏了一把,其上传来的疼痛痛得钻心!
那双眼睛亮了,人也努力扶着墙壁再一次试图站起来,可虚弱的身体和精神都有些跟不上。
于是他开口,
“好的。”
年轻男人伸出了两只手,他借力站了起来。
“今天,今天是几号了?”
开口,发出的声音沙哑而暗沉,像个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的旅人。
“6月15号。”
“19年?”
压制着胸腔内那颗跳得飞快的心脏,男人深吸了口气,问,
“对!”
19年6月15号!
真的是19年6月15号!
他还没签,他还没签!
时间才过了半个月,阿因才走了半个月!
他记得当初两人不欢而散之后,他在酒店里窝了一个月,而这两个人当初试图进门还被他轰了出去,一个月后他签了协议!
现在还没有,还,还没有签!
一切都来得及!
阿因没有爱上别人,那个该死的小崽子还没出现!
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