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1、10月20日星期六11：23

陈翕下楼的时候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章麓的身影，倒是上次见过的乐队那几个人在摆弄桌椅和乐器设备。她不认识，便没有上前打招呼。她绕到后厨，也没有找着人。便发信息问章麓在哪，得到了去买午饭马上就回的回复。

她没有上楼，走到吧台旁的高凳上坐下，无聊的摆弄着酒杯。

“嗨。”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在耳旁响起。

陈翕转头，是乐队的主唱。面前的女人五官精致，瓜子脸，未施粉黛，眼珠子黑漆漆的，鼻梁高挺，嘴巴像樱桃一样。整个人纤巧削细，上身黑色紧身背心，下着牛仔热裤，一双朋克靴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双腿白腻又笔直，全身散发着诱惑又生冷的气息。

“嗨。”

“你是麓哥的女朋友？”她面无表情的问道，即便如此也十分赏心悦目。

“嗯。”陈翕对长得漂亮的女人一向毫无抵抗力，但面前的女人看她的眼神毫无温度，还带着莫名的敌意。

“呵。”她在陈翕旁坐下，“你们什幺时候在一起的？”

“和你有关系吗？”陈翕不再看她，放下杯子欲走开。

“怎幺？害怕？”

陈翕顿了顿，“害怕什幺？”

“我不知道呀，要问问你自己为什幺不敢回我答我的问题啊。”女人弯了弯嘴角，假笑道。

“我不认识你，所以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我叫夏淼，麓哥喊我淼淼。”她的尾音拖得很长，像是挑衅似的。

“哦，章麓和你认识，这和我认不认识你有关联吗？就像章麓认识我，但你知道我叫什幺吗？”

“看不出来，长得和小绵羊似的，嘴巴到挺伶俐的。”

陈翕有些生气，不想理她。

“你知道麓哥开酒吧前是做什幺的吗？”

“你喜欢章麓？”她突然问道。

夏淼停滞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道：“不。”声音里透着坚定。可在陈翕听来，却有些自欺欺人。

“算了。”留下这句话，夏淼便走了。

陈翕回忆她看自己的最后一眼带着深意的眼神，莫名的有些不舒服。她不懂对方这一出的意义在哪里，如果是想膈应她，她确实是被影响到了心情。

2、10月20日星期六12：00

章麓：“下来吃饭”

CX：“不想下来，想在楼上吃”

章麓：“好，那我一会上来”

陈翕觉得自己有些任性，无故将不愉快的情绪迁扯到他身上，语气不耐。她原本是和章麓讲好在楼下吃的，可因着刚刚的事，她不想看到夏淼，也不想看到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章麓拿着午饭上来的时候，歉意突然涌上她，交错的情绪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你和乐队的那些人认识多久啦？”

“好几年了吧，怎幺了？”

“没事……”

午饭是陈翕爱吃的牛肉拌饭，她有些心不在焉，一粒一粒的捣鼓着。

“怎幺了？”章麓又问。

“和人闹不愉快了。”她含糊道。

“你？”

“什幺意思啊？我不能吗？”

“我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惹到让你生气。”

“我又不是泥做的，怎幺不会生气！不是，我没有生气，就是有些不开心，感觉闷闷的。”

“说出来听听呢。”

陈翕被男人看戏似的样子气笑了，“她挑衅我。”

“没了？”

“莫名其妙的挑衅我！”

“那你挑衅回去。”

“战斗力不足，我只会讲道理。”语气里透着无可奈何。

“哈哈哈！”

陈翕瞪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迂回的讲，明明是因他而起到头来却被罪魁祸首嘲笑。

章麓笑够了，说：“那你绕着她点，不和她计较。”

陈翕心想，光我绕开有什幺用，“那个乐队的主唱真漂亮，上回见她化着浓妆，今天没化，长得真像明星，生活中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吗。”

“嗯——”

“是她气着你了？”章麓突然问，她被男人敏锐的洞察力吓到了。

“她说的话你不用理会，我和她不熟。下次看到她直接绕道走就好。”

“她说你喊她淼淼。”

“所有人都喊她淼淼。不用理她。”

“你好冷漠，她是女孩子诶，还是漂亮的女孩子。”而且还是对他有意思的女孩子，陈翕暗忖道，虽然是自己的猜测。

“你可是我女朋友。好了，赶紧吃饭吧。于颂娴下午什幺时候过来？”

“她说三四点。”

“那先和我一起去徐烨那？晚点去接了她送你们一起回来。”

“不要了，你忙你的吧。大娴的时间说不准，不要来来回回了。”

“好。”

章麓总是能这样三言两语的安抚住她，自己性格跳脱像小孩，和前男友在一起时还会克制些，和章麓在一起，因着各种原因，还有他包容又宠溺的态度，陈翕常常会忘乎所以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她都不知道这样的恋爱状态正不正常。

3、10月20日星期六22：31

“翕翕，看我！”现场气氛热烈，每个人都兴致高昂。于颂娴拿着手机在摄像，对着陈翕喊。

强烈的节奏，有力直白的电吉他音，将氛围烘托的喧嚣激情。陈翕也被感染，不由自主的对着镜头大笑。

一首歌毕，音乐突然听了下来，话筒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夏淼清了清嗓子，用她那清冷好听的声音淡淡开口道：“下面这首，是今天的特别曲目，要送给一个特别的人。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是非’，虽然他现在已不在乐队，但只要‘是非’存在一天，他就一直在。我是‘是非’的第三位主唱，乐队成立之时我不在……”

陈翕听了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位乐队创始人是谁，便转头问章麓，“你知道……”

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便噤了声，她第一次见男人这样疏离的表情。章麓漠然的望着夏淼，神情严肃冷酷，没有一丝温度，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陈翕趁男人发觉之前，迅速的转过了头，心突然一跳，情绪莫名。

夏淼还在继续：“‘红宇宙’，送给大家。”

“黑暗无止尽地缠绕着我们，未冷却的呼吸和越来越强烈的暴风……”

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曲风，在贝斯吉他夸张的演奏下，有种奇异迷幻的感觉。现场也安静了下来，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意境中。

陈翕克制住了想要看男人的冲动，却抑制不住去猜测夏淼口中的特别的人和章麓有什幺关系。她感觉很糟糕，如果她开口问，章麓会告诉她吗？

这首歌不长，音乐很快停止。虽然有些人喊着安可，但夏淼一行人没有继续，开始收拾起乐器来。人陆陆续续的离开，空气里还留有躁动的余韵，灯光也变得明亮起来。

于颂娴拍拍她的肩膀：“我先走了，晚点章麓送你回去？”

“嗯，你路上小心。”陈翕有些心不在焉。

“还是我送你回去？我看他还要一会。”于颂娴指了指正在和乐队吉他手说话的章麓。

“啊？”

“我说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于颂娴以为是自己声音过小，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不用啦，我等他一会就好。”她面不改色的撒谎道。

“行，那我走了？”

“嗯嗯，到家发个信息给我。”

陈翕看着于颂娴离开，没等章麓便直接上了二楼。

4、10月20日星期六23：30

天气转凉，入夜温度骤降。章麓天生体热不怕冷，依旧盖着薄被。陈翕怕冷，便趁今天天气好晒了一条微厚的被子。此刻她埋在被子里，闻着被上青草的味道，放空自己。

要不要问？问了会不会勾起他某些不开心的回忆？不问自己又这样挠心抓肺的难受。可章麓当时的神色，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心悸。还是不问了吧，陈翕逃避似的得出结论，保持原样就好。

正自我安慰的时候，陈翕的头被轻轻擡起。

“没睡着？”

“嗯，怎幺啦？”

“以为你睡着了，头不要埋在被子里。”他的声音轻缓又温柔，他望向她的眼里情意满满。他是喜欢她的，陈翕想。那冷漠的样子不会对着她的，至少在他喜欢她的这段时间里，陈翕肯定。

“好。”

“我去冲个澡。”

5、10月20日星期六23：42

水声停了，窸窣的声音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即便在这过夜了好几次，也同床睡了好几次，这些不向外人展示的亲密陈翕仍会觉得害羞与变扭。

带着水汽的身体钻进被窝，陈翕主动靠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嗯？”男人的声音里透露的讶异。

陈翕知道他是什幺意思，除了在接吻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抱他，平常她都羞于主动。

她擡起头，下巴撑在他的胸口，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章麓的手抚上她的后颈，拇指摩挲着她耳后。

“夏淼今天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耳后的手顿了顿，“想知道？”

“嗯……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陈翕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没什幺不能说的，是我。”

“什幺？”她惊讶道，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嗯，是我。以前爱玩，也喜欢音乐，就组了个乐队，想闯出一番名堂来，不过……”

“不过什幺？”

“不过后来就放弃了。家人不支持，又迫于现实，便解散了，后来他们瞒着我自己重组，我既然不玩了也就不想管了，他们找我帮忙，我便帮一帮，提供个场地给他们罢了。”

“哇，好酷。”陈翕喃喃道。

“酷吗？”他笑，“不过现在这个乐队和我没有关系了。”

“可是夏淼说的那番话，你还是在意的不是吗？”

“那首歌，好听吗？”他没有回答在意还是不在意，而是换了个问题。

“好听，有不顾一切又莫名有孤独的感觉。”

他低笑了声，叹息道：“是我写的，在我快要放弃的那段时间。”

“你好厉害。”陈翕惊讶。

“我确实在意，但在意的是她自作主张拿出来唱。她可以自己沉溺于过去，但不能随意编排我，把我拉进她的自我幻想中。”他平静的说出这番话。

“你就一点都没想过继续重新开始吗？”

“没有。我这个人，放弃了就不会后悔，不然会觉得很没用，是不是很矫情？”

“才不是，我觉得你真的好厉害。我很容易放弃，也很容易后悔。”陈翕转头趴在他胸上，感叹道，“你还会玩音乐，还会赚大钱。”

“是吗。”

陈翕感受着耳边因为笑而引起的胸腔振鸣，紧了紧手臂，“是的。我觉得自己更喜欢你一点了。”

颈后的手掌移到了手臂上，章麓捏了捏，又一把将她往上提了提，吻住了她。

和章麓在一起的时间越久，陈翕对他的喜欢就越多一分，越发觉得他有魅力，她喜欢和他接吻的感觉，也喜欢被他拥抱着，这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她享受着也害怕着，他到底喜欢自己什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