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岸,石岸!石岸!!!”
夹杂了焦急与不耐烦的男声由远及近,沉浸在一种模糊情绪里的男人缓慢无法拒绝的被唤醒,可睁开眼,见到的——
“小哥?”
被叫做小哥的男人站在病床边,英俊的脸上是种特别难看的表情,就连额角挑染的一撮银色也都像是在生气一样。
“别叫我,你还知道我是你哥?病成那个样子都不和人打个电话,你身边怎幺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还有,你那是住的什幺地方,连个下人房都没有,你怎幺住的?!我要知道你这样当初肯定不会答应你自己搬出来!”
石延气得不轻,他们家三房,总共才四个孩子,每一个都金贵的很,打小都是娇生惯养的,他这弟弟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他是最小的,从来都是家里最宠着的那个,当初毕业说要自己出来住,他和哥哥姐姐都觉得年轻人嘛,肯定是喜欢自由点,所以顶着长辈的压力让他自个儿一个人跑出来,可因为他们一年四季都在国外,这家伙自己到底怎幺过日子还真不知道,只是每次聚会看来都挺正常,就是性子渐渐沉下去了,他还以为是长大了,结果——
这家伙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鼻翼几乎喷出火的看着病床上自家小弟烧得绯红的脸,瘦得几乎藏不住多少肉的样子,石延一面暴躁的想打人,一面又有点儿担心这事儿要是大姐那边知道了——他也会被...
不是她...
情绪还处在一个与现实空间完全不一致的位置,男人睁开的眼睛在发现并不是那个他所以为的人之后,下意识便闭上了眼睛,面朝床的内侧转过去,他不想理。
石延额角忍不住挑了一下,这臭小子还发起脾气了!
“...你知不知你在屋子里晕倒了?如果我没顺着你手机的定位找过去会发生什幺?!”
忍着怒气坐下来,石延打算和人先说说理,起码要让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家伙怎幺这幺大了还这幺任性!
但对面没回应,感觉自己说的话都是对着空气,石延暴躁的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砸了一拳!
砰!
“你听没听到我说话吗,烧成这样,都40度了,再没人发现,你是打算死在哪里吗?”
不知道是因为那一拳或者是他的话,床上的男人转过头来,但视线没有落到他身上,他看到对方嘴唇似乎蠕动了下,但声音太细,他没听到,可那家伙表情...很颓。
而他没听清的是:
反正没人要了,死了就死了。
石延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因为长相性格和家庭的缘故,从小就没遇到过什幺挫折,几乎所有人都会想要去满足他的愿望,像现在这种样子——
“是发生了什幺事情吗?”
可对方根本不想和他说话,再次转过头,
石延要被气死了。
慢慢喜欢你,慢慢的亲密,慢慢聊自己...
可他的怒气还在压抑着,病房里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那个侧过头背对着他的家伙忽然就慌慌张张的坐起身来,焦急的找起手机。
“手机,我手机呢?!”
手机铃声没停,可石延之前慌慌张张把人送到医院来,一时半会儿之间他哪知道他把他的手机丢哪里去了?
可病床上那家伙急的不得了,顺着声音就想要下床找,拉扯之间手腕上输液的针头都几乎被扯了出来!
“你干什幺呢?!你给我坐着!我去找,我去找!”
石延有点不安,这家伙的状态太不对了!
慌慌张张把人给摁在床上,他一面安抚一面答应他去找,可就在两人对峙间,那手机铃声停了。
而那个才和自己纠缠的家伙,则忽然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滑了下去,如果不是他托了一把,就直接摔床上了。
石延的不安更重了些。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幺?!
这家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幺?!
“是谁的电话?很重要吗?你躺一下,我把电话给你找到,你回拨过去可以吗?”
怒气已经不重要了,石延现在担心的是他的情绪,他这样子,明显就不对劲,很不对劲——已经在心里决定要好好调查下这几年小弟的生活的男人暂时把全部情绪都压了下来,先把人情绪给稳定了。
顺着之前电话响起的方向,石延找到了电话,上面只有一条未接来电:江流
女人,吗?
视线悄悄瞟了眼已经躺下了的男人,他方才也叫了护士,这会儿那个漂亮的小护士正低头和他说着什幺,手上则快速的处理着之前扯出血的针头,可没人回应。
石延皱起眉头,正不知道应该怎幺想的时候手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慢慢喜欢你...
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他看到自家小弟原本连呼吸都稀薄了的样子忽然就回复了正常,
“给我!”
挣扎着再一次坐起身的男人一把推开了试图扶他一把的护士,对着自己哥哥声音不耐烦。
石延把手机递了过去,视线却下意识的在手机上那个跳跃的名字上面多看了几眼,
...江流...是吧?
“你在哪儿?!怎幺不接电话?!”
接听键一打开,电话另一段有些暴躁的女音很快就传了出来,声音不耐烦,有点像吼。
听到这种声音的人,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有什幺好感,所以就那幺一瞬间,石延对这个女人生出了无数恶感。
只是他不知道他自己闯空门把弟弟带走,大门被暴力打开之后家里人去楼空的样子把刚被朋友给恐吓之后的女人吓得不轻。
“对不起,我”
下意识的习惯句式,让石延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弟弟什幺时候这幺低三下四了?!
生气的一把拽过手机,
“喂?你叫江流是吧?你是我弟什幺人?女朋友?他烧到40度人都晕过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打电话过来发什幺脾气?!”
“小哥!”
被抢走了手机的人懵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哥哥做了什幺,急的眼睛都更红了,
“你把手机换给我!”
吼了一嗓子,石延回头见到的就是自家弟弟急赤白眼的样子,也不敢再做什幺,把手机递了回去。
“江流对不起,我哥,”
“你又发烧了?之前怎幺不说?你现在在哪家医院?”
江流站在自己家被明显暴力打破的大门里,看着家里并不算乱但多少还是有些异样的室内,没有拿手机的手握了握拳,
“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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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走进病房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之前跟石岸通电话的时候她似乎是被人给吼了,那人说是他——哥哥?
但她记得他应该是独子,这幺说的话,是国外的那个...
一进门,那道十分不友好的视线便让江流不错眼的知道对方是谁,对她什幺感官。
说老实话,这次和上次不同,她自己心虚。
下意识她还挺想和人打个招呼,但病床上的男人却那幺安安静静却也眼巴巴的看着她,她一进去,就几乎被那种专注的视线给锁定,缠绕,继而燃烧着。
所以最后她也没和人打招呼,径自走到了病床边。
“小哥,你出去下!”
石延原本还想说点什幺,这女人是不是也太目中无人了,一进门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这个大活人难道不存在吗?自己男朋友的亲戚都不理的?
但是他弟简直就是猪队友,那女人一进门就眼巴巴的看着,一靠近病床就迫不及待的扑过去了,这会儿居然还——
石延忍了,咬牙切齿的站起身,还特贴的在出门时帮两人把门给带上了。
而他一出门,江流就擡手拂去了自己怀中人额头的碎发,感受了下温度,
“还在烧,你最近是不是一直都没好?”
她问,可怀中人只是擡起头,用那张烧得绯红的面孔,带着水渍的眼睛看她,看得她心虚气弱。
“别这样看我!”
顺着自己抚在对方额头的动作捂住了眼睛,然后很快感觉到了自己掌心多出来的水渍——
“对不起...”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听着,我,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关于那天还有邵...”
江流的话没有完全说完,可她说不下去了,自己怀中人抖得像大冬天光着身体待在雪地里,她几乎能听到对方唇齿间打颤的声音。
她停下声音,几乎是用扯的把人从自己怀里撤出来,托着对方泪流满面的脸,看着那张漂亮的面孔因为她的一些话而脆弱成这种模样——
一点也不开心!
“我不想谈,我们,我们就这样,就这样不好吗?你不用离婚没关系的,我,我...”
因为生理性的发烧而绯红的面孔,几乎都有要因为恐惧而变成白色,这人流出的眼泪,却隐约渗出红,江流伸手摸了一把,心抖起来。
“我,对不起——”
“不——不,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别说对不起,我说了我什幺都不在乎,我求你了,我——”
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江流的道歉将数日来石岸无数次在脑海中设想过的他害怕的未来展现在了自己眼前,只一瞬间,他就听不到,看不见,也不想听到,不想看见了。
眼满的血红,就像是要死去的样子。
肢体的挣扎让手上的针再次崩开,鲜血滴落,溅在雪白的床单上,形成朵朵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