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通知了陈府吗?”淑妃在马车内有些等得不耐烦了,“这都等了多久了?”
“娘娘别急,兴许在路上耽搁了。”小宜隔着轿帘宽慰道。
“扶我下去。”淑妃低声道。随即在小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远处的亭内果然空无一人,远处官道上更是没有动静。
“一个时辰了,都等了一个时辰了,他真的不来了吗?”淑妃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她知道陈磷杞恨自己,可她知道陈磷杞就算是恨自己,心里仍旧不可能放下自己,上次他说以后再无瓜葛,自己并未当真,只觉得自己约他,他一定会出来,就像进宫之前,无论她如何任性、提出怎样的无理的要求,陈磷杞总是带着无奈宠溺的笑容,都依着自己。
淑妃看了一眼身侧的小宜,道:“让人去探查他在哪。他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他。”
“是。”小宜低声应道。
淑妃在车内闭目不言,袖内的双手却不安地来回搅动,如今的局面是她完全没有料想到的,否则凡事都留有余地的她,当初就不会和陈磷杞到这一步,她必然多费些心力周旋,那个温情的男子,必然会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
当时的她揣度帝王之心,想着她袁家并非先帝遗留的重臣,皇帝又有扶持重用之心,自己的路必然顺利,却怎幺都没料到这个皇帝如此癫狂。
“娘娘,派出去的人回话说,陈少卿在府内。”
“他这是躲着我,料定了我不敢大张旗鼓闯入陈府。”淑妃叹气,贝齿轻咬下唇,眉间隐有恼意。
“咦...”小宜透过轻薄半透的车帘看着窗外。
“怎幺了。”淑妃有些不耐烦。
“那,不是陈府的马车吗?”
“什幺?”淑妃凑至车窗便张望,“哪里?”
“那里。书斋。”小宜玉指向那方轻轻一点。
“果然是。停车。”
“停车。”小宜浅笑着吩咐道。
淑妃理了理自己的帏帽,由小宜扶着站在书斋对面,静待仆从去询问,出来的是陈府的哪位主子。
“是陈夫人。”小宜听了仆从的回禀后,轻声在淑妃耳边道。
淑妃掩藏在帏帽后的眼里,藏着妒意。她原本一点也不嫉妒这个女人,陈磷杞一直如何流连花丛,如何冷待发妻她不是没有听说,当时她很欣喜于陈磷杞一直为自己付出,同时还有些心疼那个男人一个人苦守着他们的感情,甚至当时还希望能有个温柔的女人替自己好好照顾他。
可人的天性如此,等到失去方知珍贵。她不能嫁给自己爱的男人,不能生儿育女,甚至不能过的像个正常的女人,可那个普通的女人,却过着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生活,让自己像个笑话。
“过去看看。”淑妃略略克制了内心的躁动,她最近情绪越来越不好了,常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意和恨意。
那个她之前从未正眼看过的女人,长相只能算作清秀,可就是那幺一张普通的脸,毫无任何可取之处,却在一手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脸上带着那种温暖幸福的笑容时,生生刺痛了淑妃的眼。
不过是个什幺都不是的臣妇,不过是个不被夫君喜爱的可悲女人,凭什幺?凭什幺她可以那样笑?
“娘娘?”小宜感觉到淑妃停下了脚步,出声轻轻提醒。
淑妃回过神,缓缓走过去。
“陈夫人。”声音清冷,如同冰山雪莲,冷艳高贵、不可一世。
“您是?”小方氏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不由一怔。
“不知我可否邀夫人坐下闲谈几句?”
小方氏稍稍有些迟疑,她能感觉到对方知道自己身份,且能感觉到对方隐藏的一丝敌意。
“这...”她临近产期,本不便出门,不过是因为过几日便是母家侄儿的生辰,这才来了书斋想选一套文房四宝,陈磷杞本来主动提及今日会陪自己一起来,昨晚却突然说有事不来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实在抱歉,这位夫人,实在是家中有事,不能耽误,您若是有事,下次可来府中做客...”小方氏柔声开口,脸上带着歉意。
“夫人早些回去罢,老爷说了等着您用午膳的,您要是回去晚了老爷又要赌气不吃了。”一旁的丫头笑着劝道,夫人如今有孕,在外太久总是不安心的,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不然出了什幺岔子,她可吃罪不起。
小方氏温柔一笑,眼内却有些无奈。陈磷杞现在是越来越脾气古怪了,幼稚难缠,但凡什幺事不顺着他的意,就阴阳怪气的,再不然就火冒三丈地嚷,全然没有当年贵公子风度,连之前日日冷着脸都比现在像个样子多了。
许是丫头的话,许是小方氏的眼神,让淑妃从方才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如同小兽般肆意乱冲乱撞,想寻找一个出口逃出来。
“我是袁谕吟。”冷冷的五个字,让含笑的小方氏,一时错愕。
茶楼二层雅间内,茶香四溢。
小方氏在丫头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坐下。
“陈夫人尝尝这个茶。”袁淑妃除去了帏帽,浅笑看着小方氏。
小方氏看着那张绝美的脸,那个曾经站在自己心爱的少年郎身边光芒四射的人,如今同自己只隔着一张桌子,两杯茶水。
“谢娘娘,只是臣妇有孕在身,不宜饮茶。”小方氏淡笑着。
淑妃手指轻蜷,呼吸有一瞬乱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陈夫人快临近产期了罢?”
“是,就在这几日了。”小方氏垂眸轻抚小腹。
淑妃定定看着小方氏颊边浅浅的酒窝,只觉得那个酒窝极其刺眼,仿佛在嘲笑着她。
“那可真是要恭喜陈大人了。这幺多年,陈家终于有了子息,本宫也放心了。”
陈磷杞为什幺一直没有孩子,小方氏自然知道。就连自己,若不是婆母,恐怕陈磷杞连圆房都不肯。毕竟新婚之夜,陈磷杞说过他并不想要孩子,也不需要正妻。
小方氏嘴边轻轻牵起一个笑容,即便是已经决定要放弃,心里还是悄悄溢出一丝苦涩。
“是。”她一向都是如此的性子,不争不抢,仿佛生来性子就没有尖利的地方。
淑妃见她如此反应,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闷之感更甚。
“只是,陈老夫人在佛堂多年,子嗣教养之责还是要陈夫人以后多费心了。”人在盲目嫉妒之时,自然无法察觉到,高贵得体的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尖酸刻薄、难看至斯。
小方氏心里一顿,她虽没什幺过人之处,但弦外之音如何不懂得听?母亲不被父亲当一回事,孩子又能受宠到哪里去?她的孩子,出生之后,也将和她一样,备受陈磷杞的冷待。
“血浓于水,无论如何,他都是臣妇与夫君的孩子,身上流着夫君的血。”小方氏擡头,轻轻开口,“臣妇身子重,实在不耐多坐,娘娘若没什幺事,容臣妇先告辞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一向不愿争什幺,可却不愿自己的孩子被人嘲笑,即便他还尚未出生。
说罢,便伸手搭了丫头的手慢慢起身,轻轻福身,离开。
行至门口,小方氏突然止步,回身道:“臣妇自知道能嫁给夫君,便喜不自胜,今生能嫁与自己所爱慕之人,是何等幸运。即便夫君心不在臣妇身上,但是能为心爱之人孕育骨血,相伴至老,臣妇再无所求。”说罢,迈过门槛。
淑妃倏然起身,气的脸色发白,一手抓住茶杯,颤抖着想掷在地上,却又深吸几口气,缓缓放下。
“走!”淑妃恨恨说道,扶了小宜的手,紧跟着出门。
淑妃走出雅室门口,看着前面缓步走至楼梯的小方氏。
......
“谕吟,一切以今晚为界,你我此生,再无瓜葛。”
怎幺可以呢?怎幺可以再无瓜葛?我的心里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不是吗?为什幺?为什幺这幺多年你都没有改变过对我的心意,却突然告诉我再无瓜葛?
......
“娘娘生气不过是因为奴婢说出了娘娘的心思,恼羞成怒罢了。可奴婢若是不说,娘娘又怎会有彻骨之痛,又怎会早早做出决断来?”
是啊,自己当时为何大怒,要掌嘴小宜。是恼羞成怒她看出了自己在她说要对小方氏肚子动手时,自己心动了?只是自己的骄傲,如何肯承认自己嫉妒这样一个女人。
......
“陈家那位夫人已经有孕了,若是您不想让她生下来,也多的是法子。”
对!想要她生不下来,方法很多。只要她生不下来...只要生不下来,祁郎就可以...
淑妃将手缓缓伸向小方氏的后背。
只要轻轻一推...便...
祁郎就...
淑妃咬了咬牙,手指轻轻蜷回,又倏地张开,伸向小方氏。
“啊!”小方氏一声惊呼,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夫人!”
“温若!”
在家里烦躁很久的陈磷杞想起自己说不能陪小方氏出来,她眼内闪过的一丝失望,终是按捺不住,寻了出来,却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我,我没有...”淑妃脸色惨白,嘴唇轻颤,看着自己伸在半空中还未及收回的手,和楼梯下拥着小方氏的陈磷杞,只觉得眼前发黑。
陈磷杞抱起小方氏,恨恨看了淑妃一眼,唇齿间迸出三个字:“袁!谕!吟!”再也顾不上说其他,转身飞奔而去。
“我没有啊...是,是她自己摔的。”淑妃尚未回过神,突然抓住身边的小宜,语无伦次道,“我,我是想推,可是我没,她自己摔的,我手还没碰到她。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想离间我和祁郎!”
“娘娘!娘娘,不是您做的,咱们回去罢。此地不宜久留。”小宜小脸上都是惊慌,轻声提醒道。
“对,此地不宜久留。”袁淑妃终于拉回一丝理智,下定决心道,“去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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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敌见面,一个身体受到暴击,一个心理受到暴击。
孩子要不要生下来呢?
是让小方氏死掉,陈少遗憾终生呢?
还是让小方氏黑化,给他追妻火葬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