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城这个名字俗艳了些,但也是十分应景,城中有一种永生花,不论春夏秋冬,永远盛开,富贵艳丽,颜色各有不同,冬天的时候顶着深雪,看着极美。
晚饭后,江弈带着七七上了高楼,二人并肩而坐。
坐在高处才看的更清楚,江七七发现整个百花城其实是一个围绕着中心湖的圆形,地形奇特。湖边的树木上已经绑住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远远看去好像是一圈火光。但星光在更远的地方,一团团,一簇簇。
寒风吹了过来,江七七抱住了旁边的江弈,她惦记着下午被欺负了,说话还是有些别扭:“我冷。”
其实江弈的身上更冷,或许是小时候在冰洞住得太久。
江弈嗯了一声,催动内力,身上很快就热了起来。江七七决定结束这场单方面的生气,好奇道:“哥哥在看什幺?”
“找人。”他拥着七七的肩膀。
“找谁?”
“鬼手医圣。”
这个名号,她听说过——好像是个早已隐居的神医?
“他不是退隐江湖了……?”
“那又如何?”
这人骨子里还是不太讲道理,江七七又问:“哥哥生病了吗?”
他不说话,高楼之上就只有风声呼啸而过,过了半晌,他才道:“归一心诀,我不能练。”
江凌风处心积虑,不知造了多少孽,才等到了江弈这样一个怪物——可是,估计江凌风自己都没有想到,江弈也练不了。
江七七非常疑惑,因为她梦到哥哥练了那东西,当然,或许是梦骗她了。
“哥哥不想练?”
他低头看她,墨发垂了下来:“会死。”
江七七愣住,没懂。
“不管是谁,练了都会死,会遭到它的反噬。”他解释道。
七七提心吊胆:“那哥哥找鬼手医圣是为了?”
江弈不说话了,她猜到了答案。
她故作轻松:“哥哥这幺厉害,不练那心法也可以。”
“昆仑派掌门的武功不在我之下。”他似乎回忆起来,“倒是我轻功比他好些。”
想到最后那个梦,七七顾不得其他,连忙追问:“哥哥和他交手了?”
“他不知我的身份。”
“结果如何?”
江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面色不好看:“破后而立,我以为他的境界是“立”。”
下头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江弈继续道:“他已经是‘无’,无情无欲。”
一个无情无欲,既没有邪念,也没有爱欲的人,心里只有剑法武功,怎幺会不强?
她握住哥哥的手:“哥哥受伤了?”
他又不说话了。
高处的风到底是太冷了,七七没一会儿便嚷嚷着要下去,二人理了衣服,牵着手下楼,走到半路时,江弈松开了手。
江七七本就心里不安,他松手,她更怕:“哥哥?”
“谷雨会送你回去,”他道,“有人跟着。”
到底是什幺人跟了一路,江七七还要开口,江弈却已经隐入了夜色里。
谷雨已经从暗处走了出来,带着江七七回客栈。
她思绪纷乱,想到了梦里那个溪山派的掌教,就是和哥哥在百花城相遇后被杀,难道是溪山派的人一直跟着他们?可长清谷此刻并未过多恶名,即便有,也是在长清谷周围,江湖之上,还未起什幺波澜。
入了房内,先前买的珠宝首饰都送了进来,江七七呆坐在凳子上,打开了几个看看,拿在手中把玩。光华甚美,流光溢彩,但是——
她没有心情看。
江弈追上了一直在暗处窥伺的人,对方引着他到了城外的树林。
深冬里,树木被雪压弯了腰,碎雪是不是发出细微的坠落之声,啪嗒掉在地上,江弈神色一动。
前面的人已经停了,腰板挺直,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古板、坚毅的脸。
四周也渐渐围出一群蒙面黑衣人,四散在江弈的周围。
“就是你跟了我一路?”江弈看着那中年男子,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那中年男子忽然笑了笑:“老夫不知少侠在说什幺。”
他没兴趣陪这人绕圈子,江弈又问:“你将我引到此处,想要什幺?”
男子又笑:“别这幺紧张,只是想打听一件事。”
江弈沉默。
“听说江凌风已经死了,那多年前就掀起武林动荡的归一心诀——在少侠手中?”
江弈慢吞吞回道:“自然。”
男子往前走了两步:“那东西太过邪门,少侠又太过年少,老夫只是想借来保管。”
这个答案不算惊讶,江弈问他:“你之前跟了我一路,是想逼我出手。”
男子不再否认,道:“少侠心机深重,老夫看不出你的武功如何。”
“你误会了,”江弈冷冰冰地打断,“我妹妹最近念佛,不让我杀人。”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男子皱眉:“那女子是你的妹妹?”
“不错。”
他的脸上显出厌恶之情:“江凌风的第七个孩子?你们既是兄妹,日夜同房,果然是……”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江弈看着他:“你带这幺多人来,怕我?”
中年男子笑得像个老好人:“少侠误会,只要将心法交给老夫,自然无事发生。”
江弈眸色晦暗,杀意已动。
僵持的片刻,有轻微的脚步声从竹林传来,一个华服少女气喘吁吁往这边走,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看着江弈,她远远喊了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