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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咖啡厅,初久接到了司机小徐的电话。

对方问她在哪,明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还是和吃了熊心豹子胆似地,胡诌道,我已经回去了。

违背君命的惨烈下场她不是没见识过,但顾不得后怕,视线里突然闯进的几个人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两三个粗鲁大汉正对着蜷缩在地上的女人拳打脚踢,末了,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女人的头发迫使她擡起头,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凶神恶煞道:“臭婊子,明天见不着货,你和你姘头就别想活命!”

直到骂声与脚步声远去,初久才自黑暗的角落走至路灯下,她蹲在啜泣的女人面前,望着那张糊着口水与泪水,肮脏不堪的脸,内心竟毫无波澜,甚至还有几分报复的快感。

女人看清了来人,难以置信地惊叫道:“是你?!你怎幺还…”

初久露出抹鲜妍亮丽却意味深长的笑,“是啊,我怎幺还活着?”

“我这条贱命可真够硬,还能活着从香榭丽那种地方走出来。你说是不是,院长夫人?”

“你...你...”

女人结巴了几下,竟然惶恐无措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啊….”

初久站起来,冷冷地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疯癫女人。

“我怎幺还活着?我倒想问问你们这群人怎幺还没下地狱?”

她话音刚落,女人像是被什幺东西附了身,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一双如同枯槁的手,抽搐着,拽住了她的裙摆,语无伦次道:“求求你…求求你…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初久瞥见了她手臂上遍布的针眼脓疮,瞬间反应过来她这是毒瘾犯了,嫌恶地挣开她,往后退了几步。

女人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毫无尊严,毫无形象,歇斯底里得像是失了智的疯犬。

这一幕让初久蛰伏在心底的阴暗全都涌了上来。

女人看到她指尖夹着的一沓人民币,浑浊无神的眼睛瞬间变得雪亮贪婪。

她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地朝初久走过去。

初久侧了下身,躲开她,“我问你,高海…”

这个名字显然刺激到了她,女人的目光中透着恐惧与憎恶,她拼命地摇头,语无伦次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幺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高海他…他不是人…”

初久冷笑,“不知道?他是你丈夫你不知道?你们一起做遍丧尽天良之事,你竟然说你不知道?”

“我是被逼的,都是被逼的呀!”

初久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被逼的?你有脸说你是被逼的?”

毒瘾上来,骨头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咬着,疼痛难忍。女人急红了眼,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起来:“我们根本不是夫妻,我也只是被收买的…他们...他们杀了人,怕事情败露…你本来也活不了的,是我救了你…是我救了你啊…”

初久隐隐有种预感,仿佛一切罪恶都将在这个静谧的夜晚破土而出。

刚刚沸腾起来的血液倏然冷却了,人也冷静了些许。

“他们是谁?他们杀了谁?”初久问。

“祁…祁连山…他是高海的堂弟...是他们合伙害死了你爸!当年狱中的人不是你爸…你爸...早就被人灭口了!”

灭口二字让初久呆愣在原地,那沓钱从指间滑落,被风吹散,女人发怔地看了一会儿,骂骂咧咧地四处追了起来。

手机响了,是一串她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也是她几个小时前才删去的号码。

“小久?你回去了吗?”

初久茫然四顾。

“小久?”

初久仰头望着天边那轮皎月,喃喃道:“鹤然哥哥,为什幺十恶不赦的人还能活得那幺好?”

“老天怎幺就不开眼呢?”

就在不久前,林鹤然也查到了一些巧合之事。虽然初久执意不让他再参与进来,但思量一番,觉得还是告诉她比较好。

“小久,高海的原名叫祁海昌,曾经是中资环球前任副总,也就是现在交通局副局长的司机。”

“他之前在位的时候与当地政府谈妥了那个有名的九洲金融大厦项目,而荀叔叔是这个项目的总工程师。据说荀叔叔曾因为主体楼材料的问题与副总多次发生争执,还递交过辞职申请。后来九洲金融大厦项目确实出了事故。”

“还有...梁胤认识荀叔叔,但他和荀叔叔的死并没有联系。七年前建筑界的最高荣誉奖,他们两个都被提名了,最终获奖的人是梁胤,也是奖项设立以来唯一的华人获奖者。他们的交集仅限于此。”

斩获金奖之后,梁胤便定居于瑞士,直到去年才回国。

梁胤毫无理由为荀恪的死担责。

是她心急冲动,误会他了。

“那个副总...是不是也姓祁?”

“是的。”

好的,我知道了。她说。

林鹤然察觉到不对劲儿,试探地问:“你…知道了什幺?”

初久笑而不语。

直到那边的人再次问她,才说:“谢谢你,鹤然哥哥。”

她挂了电话,关了机。

清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她终于知道自己该怎幺做了。

林鹤然劝她不要做傻事,她当时就觉得好笑,什幺叫傻事?什幺叫聪明事?

什幺叫没有回头路,什幺又叫归途?她从来没想过回头,一次也没有,一次踌躇的念头都没有。

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应答,初久这才想起艾琳回国探亲了。

她按了指纹,推门而入。开了灯,偌大的别墅空无一人,一如既往的纤尘不染,极致的干净,诡异的安静,毫无烟火气息。

是栋豪宅,也是栋废弃的楼。

她上楼收拾衣物去洗澡,路过书房的时候,她想起了那本书,以及书中夹着的照片。

想来不禁觉得荒谬,她的脸既不像荀恪又不像初玥,竟然和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相似了八成。

真真是孽缘。

这张脸啊,让她受尽苦头。却也让她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地当了别人的影子,苟活了这幺久。

水声戛然而止的刹那,浴室的门被推开,透过蒙了层水雾的玻璃,她看到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她光脚,一步一步朝他走近,刚刚围在胸前的浴巾自身上滑落,挽起的长发也松散了,垂至腰间。

亮堂的浴室里充斥着沐浴乳的甜腻香气。

她赤身裸体地站在这缭绕水雾间,站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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