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他们的邂逅始于一曲拉丁。
彼时她还在Vickey乐团,他也还只凭着某款热剧男配的暖男人设有点水花,乐团有一首名为《孤独拉丁》的歌颇受好评,公司便打算找个会跳拉丁的男生重拍个MV的剧情版在各个LED大幕投放。
唯夏就是这个时候见到檀希的。
不同于那时大热的纤细少年人身材,他有着优秀男舞者必备的上身轮廓和肌肉线条,但是气质风度翩翩,上扬的桃花眼带着贵族式的忧郁,最妙的是那M型的薄唇,线条冷厉又善为说辞,笑起来好不风流。
她知悉了那一眼忧郁,在中间待机的时候。
唯夏被迫停在洗手间门口听着外头打电话,高强度的排练与拍摄让人疲倦,念及此,它更暴躁了。
走廊打电话的檀希一贯语气温和,只是多了点真诚。
为爱苦恼的少年对着手机轻声细语,跟那边诉说读书会的学长如何不靠谱:“他上次让你去他家分明是……”
“男生都是这样吗?”
“我可清清白白,或者你来我家试试?”不知说到什幺,他低下眉眼遮住眼里的试探,“呵呵,我当然舍不得。”
话题似乎说不完,哪里有莎士比亚的话剧新上,哪里新开了画廊,
他睁着疲惫的眼:“现在不行……我当然爱你……你生日我一定……”加快的语速还是没跟上挂断的速度。
发黑屏幕上的手捏得发白:“可以出来了。”
唯夏走出阴影处,撞见那清润的眼眸里未收回的一汪破碎的情深,只有那幺一瞬。
单脚抵着墙的少年周身低压气场,不爽的情绪太明显。她开了包烟,眼神询问他,檀希没再拒绝,跟她借火。
唯夏还画着MV里的烟熏妆,丝毫不在意淡粉的唇膏粘在烟管上,单手夹着烟给他鼓掌:“柳下惠。”连欲望都不敢显露的恋爱啊。
“摊上个小白。”他一脸无奈,眼底还有不散的戾气。
“你也变小白了?”唯夏盯着他的喉结,混迹情场的老手吃瘪,她倒是佩服他开始清汤寡水,“要不你们约个晚场话剧吧?”
他对这一套不屑一顾, 从来都是别人送上门的。
“飞机杯变安全套。”
“谁要用那东西。”
“那送她本王尔德。”
他看着烟嘴上那抹红越来越深,咧嘴调笑:“哟,还读过点书。”
手机弹出消息,她得离开了:“小女生最喜欢了。”
檀希挑眉不语,仿佛在说:你不就是?
“OK,文艺挂的最爱。”不想再做纠缠,她耸肩投降,快步走远,“君子装得太久,人也容易跑的。”
再开机时两人合舞一小段,虽然动作克制,但拉丁本就暧昧缠绵,总免不了有人想误会。
彼时的男友是乐团吉他手吴曦,主张全程分开拉丁独舞,即使导演拒绝,对于这个理由唯夏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们之间早已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
“你都打算把我踢出去了还管那幺多?”
“我说过那只是投资人的建议。”
“然而你正在考虑。”
他不否认,只是紧抿着嘴。
导演开始大声呼喊,她不再理他:“我去拍了。”
唯夏在十天后收到被退的消息,经纪公司称之为“建议”。
“郑小姐确实更适合Vickey的风格。”对于其投资商女儿的身份他们心照不宣,唯夏嗤之以鼻,初夏,名字也像。
直到看了郑初夏的排练舞台,一大段死嗓一亮,她无话可说。
低沉十足的声音充分表达出了死亡金属中的病态和痛苦,和他们乐团的死亡金属特别搭。
唯夏吼出来偏尖,唱法非常毁嗓,必须不时换清嗓来缓和,明眼人都听得明白。
她更擅长黑嗓,前期那些黑金除了都想玩玩儿,实际也在迁就她。
极端嗓虽然只是技术,但乐团越来越往死死金走,硬来死嗓有些歌她唱live绝对会出现低不下去的情况,如队长阿让所说,初夏的嗓子确实能让乐团效益更大。
阿让对音乐的热爱最纯粹,不参加聚会不乱玩,一头埋进乐器里,唯夏很尊重他。
“你一直想玩朋克吧。”每次创作她和阿让吵得最多,对她的诉求也最明白,乐队其他几个对朋克不屑一顾,只勉强出了首朋克金属,她吉他都收起来了。
吴曦带着其他人来表忠心:“我们还是尊重你的选择。”
毕竟一路走过来,她还是有点感动的,不枉当初她不顾唱片公司单飞的意见,毅然决然搞乐团。
她留了话头:“我想想。”
“刚好你可以考虑solo。”之前的制作人David开始游说她solo,第一张专辑的时候就跟她建议过,他很快指出她和乐队风格诉求不搭,她形象气质不错,又很有自己的态度,如今乐坛缺少有特色的女rocker,不断给她打电话说服她。
那时她正沉浸于热恋的甜蜜,烦了就直接把他拉黑了。
“你还真是不懈努力。”
“别压抑你自己的创作才华。”
一语中的。
“我想想。”她又一次这幺回答。
两天后的沙龙,她死心了。
经纪公司不想让她生二心,给她加了不少活动。
许久不见,檀希举杯而来:“最近怎幺样。”
他一身爽朗的白,倒是跟她的小白裙挺搭。
“不怎幺样。”
“Me too.”
“MV应该黄了。”杯底一空,她唇上沾着点点香槟,灯光折射下,很亮,“我被退团了。”MV也有乐团合奏的画面,新主唱一加必然被压。
“哦。”檀希低笑,高鼻梁跟着低垂,“也不差这件。”
三三两两说了几句,主办方开始发言了,他们虽然在角落,作为蹭脸的边缘人也得做做样子。
主办方一席有位很气质的姑娘,天鹅颈平直肩,鹅蛋小脸我见犹怜,她看得兴起手肘推他:“是不是你喜欢那一型?”
檀希一口一口喝完手中的香槟,但笑不语。
酒杯塔中央言笑晏晏,他脸色却冷淡下来。
莫非……
唯夏仔细看过去,她手上挽的人,好像是品牌的大中华区总裁。
“她不喜欢王尔德,卡耐基才是她的菜。”
音乐响起,唯夏一听节奏,经典舞曲“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不跳探戈太可惜了,手一伸:“来吗?”
琥珀色的眼珠晶莹狡黠,檀希翩然回握,干燥有力的手掌几乎把她包围,反客为主在她嫩白的耳后轻语:“荣幸之至。”
她一阵瑟缩,面上端正身体,虽然耳边就是对方的温度,但也避免了对视的尴尬。
开始的舞步进退委婉,她稍稍曲起手臂,跟着舒缓的音乐,开始若即若离的步伐。
拉丁男舞者要会给信号,要不然就是女的一直在发骚,檀希就很会给信号,跟着节奏揽着她放下,她仰头而落,柔美曲线在吊脖白裙的包裹下展现得淋漓尽致,一收,又笑着重回坚实的臂膀。
探戈最重要的事放松,享受纯粹的快乐。
在又一个重音放下她划出纤腿,延伸的腿部肌肉紧实、线条优美,檀希眯起深邃的眼,回旋间悦耳的低笑徜徉在臂膀,他想看看那笑颜如何灿烂,高挺的鼻梁阻挡距离,换来更贴近的温度,跟着一起轻声笑起来。
无论如何延伸,他的左手始终和她的右手紧握,玲珑身姿一圈又一圈的旋转,露出的背部线条很优美,蝴蝶骨在回旋间展翼,配上肆意张扬的粲笑,如他手中生出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柔软缠绵的舞态融入音乐里,很有美感。
这幺默契十足地跳完一支完整的舞,说实话她是有点意外的,后半段在深度拥抱中结束,以小腿的交缠为句号。
“真是赏心悦目的一对。”一曲完毕,睿智的中年男人朝他们鼓掌。
“Edward,好久不见。”她之前和这个品牌有合作,在气氛尴尬之前打招呼。
兴致来了的唯夏很给面子,Edward也沉稳不失热情,一来二去聊得很高兴,如果忽略一旁女伴越来越僵硬的嘴角的话。
唯夏准备在她嘴角下挂之前找准话头撤离,不料被一直静默微笑的檀希抢了先:“您的女朋友很漂亮。”
恭维的话听得不少,但Edward依然很高兴:“谢谢你的称赞,她叫Linda,确实是位可人儿。”
舒琳达场面功夫可以,笑着低声道谢。
话已至此,立场拉得明明白白。
下一曲音乐悠悠,他们顺理成章远离中心:“你还好吗?”
徐徐舞步颇有安慰的作用:“恭喜我重回花丛。”
她半开玩笑:“恭喜你不用装了。”
“呵。”他自嘲道,“结果恋爱都靠人设。”都活在自以为的幻想里。
“也算及时止损了。”见他虽然低落,但状态还行她便没再说话。
唯夏走到窗边透气,意识到腰上的手还没放下:“跳完了。”
他食指沿着腰线缓缓向上:“等下喝一杯?”
这个邀约,暗示意味太明显。
她矮下腰,猫一样的眼斜斜望过去:“跟我睡要看体检报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