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魏从波哥大机场直接回到他们的公寓,去找老胡谈心。
这老兄正在收拾行李。
我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支烟:“老胡,怎幺回事?别这幺冲动啊。坐下来说说。”
他接过我的烟:“肖总,我是个粗人,没有花花肠子,有什幺话我就直说了。我也知道您和闻卿的关系,今天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回国就是了。”
“老胡,咱们这幺些人,从中国万里迢迢来哥伦比亚,聚在一起就是缘分。哪有这幺说散就散的。同事之前发生矛盾正常,说开了,解决了不就行了嘛。”
老魏在旁边附和:“就是啊,今天到底怎幺了?和一个姑娘置气,不至于吧。”
老胡吸一口烟,猛地擡起头:“肖总,别人说我什幺都行,但我忍不了对我人品的诋毁!”
“闻卿诋毁你?”
“咳,”他挥了挥手,“不说了,没啥好说的。肖总,您让我回国吧。”
门铃响了,老魏去开门。
门外是秦淞颜,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淞颜?你怎幺过来了?”
“哦,是这样。今天那个会以后,你们胡总给我打电话说他有回国的安排,但是签证好像过期了,问我能不能帮忙给赶紧开个对海关的说明函。我这不刚弄完,给他送来。”她扬扬手里的文件。
“淞颜,今天开会你也在吧?当时到底怎幺回事你清楚吗?”
“这,……”她有些为难,斟酌着回答,“怎幺说呢。小闻和胡总的出发点其实都是好的。大家都是为了项目考虑,只是角度不太一样。不过,可能当时两人情绪都有点激动吧。小闻可能还是年轻,说到了胡总可能拿国内回扣什幺的,这就有点过分了。”
老胡把烟头掐灭,红着眼睛说:“老魏,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我这人什幺样你不清楚?有这幺说话的吗?”
如果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走,国内很难及时派人过来补位。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劝他一下。
“老胡,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是闻卿不对,说话太欠考虑。我明天让她向你道歉。你呀,也消消气,把这事儿翻篇,好吧。”
“肖总,不瞒您说,我前两天也接到家里电话,父母身体不太好,需要我回家照顾。您就别强留我了。”
都搬出家人了,看来去意已决。
秦淞颜拽拽我:“肖为。咱们先出去吧。让胡总一个人也静静。”
我点头,和她走出房间。
她和我一起下楼。过了好一会儿,她轻声说:“你今天刚从巴西回来,接着就来处理这些事,赶紧回去歇会儿吧。”
“哎,我也是没想到他这幺坚决。”
“对,所以也就别硬劝了。你再执意留他,让他也为难。”
我苦笑:“你说得确实也没错。”
“有时候,可能人就是这样,一百句无关紧要的,比不上一句诛心。”她叹口气,“事情已经发生了,看怎幺解决吧。今天会也没开完,你们业主情绪也不是太好。你还是早点休息,后面估计他们还得找你接着扯。”
“行。那我就不送你了。”
“嗯。”她按一下手里的车钥匙,远处她的车“滴滴”两声,“晚安。”
我回到家,闻卿的房门是关着的。
我敲敲门:“闻卿。”
没有人应。
我又敲几下,门开了一条小缝。
我推开门,跟着她走进房间。她一声不吭地坐下,没有看我。
“闻卿。”我坐在她面前,“今天的事,你得跟胡总道歉。”
她坚定地摇头:“不。”
“为什幺?”
她咬着下唇,不回答。
周围从来都不缺看笑话的人。年轻人性格可能有些急,还需要多学习多锻炼,这种话谁都会说,但人的劣根性,注定了幸灾乐祸时三人成众。这种事情,对于他们国外无聊的生活来说,可以成为持续很长时间的谈资。而我,本来是想在今天的会议后把闻卿往较高一些的职位上推一推的。我费尽心思给她搭建的平台,她怎幺就能弄得一塌糊涂。
我不知道是什幺一下子点燃了我的怒气,一时间我曾经骂过下属的那些话全部涌上心头,但我把它们生生忍了下去。
我站起身:“都是我平时太宠你了,把你宠坏了,你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幺位置了,对吧?”
她的身体一震,擡起头看着我。
“你不道歉,可以。老胡明天回国。但你也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有的话你没有资格说。你今天捅的这个娄子可能一直到项目结束都有人记着。”
她沉默了一会儿,仍然摇头。
“我不道歉。”
“行吧。”我对她说,“那这个变电站项目,你之后就不要再参与了。”
大颗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滑下来。
她哭,我终究还是不忍。
“你怎幺就这幺不让我省心?你怎幺就这幺倔?”我拿纸巾给她拭泪。
她扑进我的怀里大声抽泣。肖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这三个字她终究没有对老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