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番外一

“嘎哒嘎哒——”火车缓缓穿行于雪山之中,艳阳洒落在白色连绵之上,闪烁眼球。

唐颂掏出墨镜驾在眼睛上,往前后一望,再看看眼前悠然喝着咖啡的男人,低声啐道:“臭男人。”

“I   told   you.”秦桁神色淡然为自己辩解。昨晚入睡前,他就已经告诉过她,穿梭雪山之间会有光线会有刺眼光线。

“可你也知道我不舍这美景!”

“傻孩子。”秦桁放下咖啡,屈指挠上她的头,“以后你想,随时都可以来。”

“要是你忙呢?”

“茴茴自己来?”

“可是我想要和你一起欣赏美景,品尝美食,分享美好。”

“噢?”男人故作惊奇,擡起眼诧异道:“我以为你更爱自由。”

唐颂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确实是爱啊,可是美色误人,我这不是有你了嘛?”

“茴宝。”秦桁捂着唇笑出声,“你今天……好蠢。”

唐颂不理他,兀自说着:“我能问个问题吗?”

“嗯。”秦桁朝她微微擡起下巴,示意她继续。

“为什幺你在山上有间小屋?”

“狡兔三窟?”

“您对自己的定位真精准······”唐颂嗔道。

见小朋友满脸写满了认同,秦桁一哂,认真解释道:“小时候常上山和老屋主一块儿,放羊,骑马,算是忘年交。”思及老先生略带“传奇”的一生,他继续与她说道:“Oskar,老屋主的名。曾经是第三帝国潜艇兵,夜以继日的海底作业全靠毒品支撑。你知道的,拜耳曾是德军毒品生产商。二战前期,德军闪电战火拼告捷,毒品有一半的功劳。”

“嗯。”唐颂点头,等待他继续。

“那时,他和我说‘你知道吗,Filex,我从来没晕过船,可是在海底的那几夜,我恨不得和潜水艇同归于尽。毒品带来的亢奋,与劲头过后的疲乏,那种矛盾感是我这一生都不想再有的感受。’”对面的小姑娘听得入神,一点没有刚才抱怨他坑她的样子。

秦桁微微一笑,缓缓道着:“上岸后的Oskar缺失了一部分记忆,他不记得水下作业时自己去过的海域,每次回忆都是一片茫然。”

“后来呢?”

“他作为幸存者因为没有犯罪而正常生活。”

“参加过战争的人,真的可以正常生活吗?”唐颂反问。

“不能。”秦桁很是见不了她明艳眼眸中的那些哀愁。

他伸手,改成挠她的下巴,像是在逗西门子,“所以他到处旅行,走走停停,最后在一个奥地利的疗养院里邂逅了一个心理学实习医生。”

“可惜他们也只是邂逅,而无后续?”

秦桁用眼神示意她,回答正确。唐颂耸耸肩,“这都是套路。”

他被逗笑了,却又马上正色道:“还听不听?”

于是对面女娃儿瞬间变得坐姿端正,乖巧可人。

“他找到这里的时候,医生已经结婚,生活幸福。”

“所以……?”

“所以他一个人放牧,种花,悠然自在,过完了一生。”

唐颂晃了晃脑袋,“一辈子没有开口的爱?”

“嗯。”

“后悔吗?”她惆怅地说着:“未曾说出的爱,也许对于双方都是遗憾。”

她说完话,秦桁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宝贝儿,这事儿你估计得问当事人。”

风花雪月瞬间散去,唐颂气得想要背对他。

火车停在了小屋的不远处,两人走近,唐颂双眼之中早已只剩欣喜:“夜班经理!”

房门应声关闭,秦桁边脱外套边往里走,“我早就猜到抖森和你的胃口。”

“才没有!”她还在打量小屋,就像是对秦桁一样,越看越喜欢,“这个屋子的装修风格,和《夜班经理》抖森的小屋很像。”

“嗯。”秦桁走到她的身旁,牵着她的手往房间走,“冰箱里应该还有吃的,我给你做点吃的?”

唐颂擡头往透明的天窗上看了看,拒绝了,“可是天气这幺好,我想去外面看看。”

小孩儿变得做作了,秦桁暗自思忖着。

“演技不准用在我身上。”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还这幺不走心,想从我身上赚粉丝票房?”

唐颂拍开他的手,“没情趣的老男人。”

“我没情趣?”秦桁停下手中的动作,面带微笑看着她,“你确定?”

大有让她上手探虚实之势。

秦桁放了唐颂去玩,她便一个人闲晃荡。半山腰住户不少,只是雪地里的房子虽美,却少了几分生机。十来分钟,在小屋附近绕了一圈,她往回走。

“Hello?”屋子前站了一个人。

“Hi.”女人和她挥了挥手,解释道:“我是屋主的朋友。”

原来是客。唐颂掏出钥匙,礼貌地把人迎了进门,“Filex在屋,快进来吧。”

唐颂认真做着女主人应尽事宜,便错过了陌生女人脸上复杂的变化,“噢好,谢谢你。”

“Filex——”唐颂给女人倒了杯水,转身进厨房找亲桁。

“为什幺突然这幺叫我?”秦桁在给沙拉摆盘,没擡头问着。

“入乡随俗嘛。”料理台上的微波炉里,芝士焗饭的香味扑鼻,唐颂弯腰边看边说:“来了一个你的朋友,大美女噢,快出去看看吧。”

“大美女?”秦桁把盘子端给她,“我怎幺不记得这样的朋友。”话虽说着,脚步未停。

“Lila?”

中意他许久,与他相爱亦多时,察觉他语气里的那些变化易于生活中绝大多数事。本是跟在他身后的唐颂脚步怔住,愣在原地,“我,我去卧室等你。”

“茴——”秦桁喊不住人,年轻人的移动速度总是快过他的念想。

“好久不见。”他坐下,与对面的女人说道。

“好久不见,Filex.”

约莫有十年了,不见不联系不知道生活的点滴。他不是一个爱过就算的人,关于她,仔细回忆,脑海里还是会有印象:头发短了点,两腮比从前更凹陷,利落只增不减。

“什幺时候回来的?”

“那是你的女朋友吗?”

男女声同时响起,宛如默契老友。Lila笑着抿了口茶,“她很漂亮。”

秦桁回头,盯着刚才唐颂跑开的方向点头,“嗯,很漂亮。”

上山与他偶遇,本欲和他聊聊近况。可是见面才发现,他的好坏都在脸上。是幸福吧,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输十年前。

依旧那幺帅气,吸引人。依旧,令她心动。

眼看分分秒秒走远,唐颂趴在卧室沙发,心如乱麻。

终于。

“哐——”大门关闭。

同时。

“哒——”卧室开起。

秦桁送走了Lila,回身就见墙边有人半抱,神情紧张。忍住笑意,上前牵人,“饭吃了吗?”

“嗯。”

“饱了?”

“嗯。”

“再吃点?”

“嗯……”唐颂拍开他的爪子,逃开他的怀抱,“我又不是猪。”

“吃醋了?”他换了话题。

“才没有。”

“嗯?”

“好吧……看情况。”她拨了拨衣服,莫名紧张。

“怎幺说?”

扔掉心虚,她有身份质疑:“她是谁?”

“前女友。”

她追问:“兼初恋?”

他否认:“严格说来不是。”

“狗男人!”唐颂虚虚掐住他的脖子,“你之前不是这幺和我说的!”

“我的初恋……应该是工藤静香吧?”想到幼时看看过的表演,和曾经有过的心跳,秦桁觉得这个答案是正解,虽然是道附加题。

唐颂使坏泼冷水,“可你帅不过木村拓哉。”

“有道理。”他承认,“所以如今我更爱福山雅治。”

“嗯,福山叔是有魅力,我也爱他。”某女成功被带跑,“欣赏他音乐才华,享受他银幕形象。”

“《Squall》、《如父如子》”

唐颂仰起脑袋,视线在他脸上转了转,“白大褂情节不是来自他的‘汤川学’?”

“这位小朋友。”秦桁伸手拍了拍她的臀,“人家是物理学家。”

“好吧……”瘫到他的腿上,她接着道:“个人认为《如父如子》结局塑造与前期相比略显逊色,人物形象与故事本身都少了点滴味道。相比之下,是枝裕和导演的另一部作品《小偷家族》更加饱满。”

改捏她的脸,“您的好友,影评人唐颂已上线。”

“不准打趣我。”她有点害羞,对于评价圈内优秀前辈和作品。

傻气。扯到喜欢的话题,就忘了自己原本的事情。

讨喜。知时知事知心,从不让人难为。

再看她长发乱糟糟,披在自己的腿上,人呈懒散状,他心里又是一叹,和Lila的对话浮现在眼前。

“Felix,当初我要走,你可曾想要挽留?”像是已经预知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忙补充道:“哪怕一丝念头也好。”

那些过往从不曾刻意去思考。如今重提,秦桁竟有些恍惚。摇摇头,他如实回答着:“抱歉。”

Lila轻笑,“是啊,你该道歉。”

耸了耸肩,她继续道:“我还记得那天,在实验室里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场景。你不曾有过半刻停滞,手里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着。我得到了你的祝福,也明白了一些事。”

她吸了口气,鼻头有些红,“我想那时我们是相互喜欢的,只是——Filex,我能知道原因吗?为什幺你从未劝阻。”

为什幺?秦桁低下了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脚上。蓝灰色的条纹袜,看起来有些闷骚,和他往日的选择都不一样。

可是某娃买回家,苦口婆心地说着:“‘chic   and   fun’既不是难事,也不影响想象。些许改变便可换个心情,何乐而不为?”

他向来敢于接受挑战,却从未想过主动去改变些什幺。唐颂若不提,他会觉得从旧也很好。也正如那时Lila开了口,说要离开,他便无心为自己游说一番。

只需短暂的沉默,她便知晓答案,“是不够爱吧?或者是……时间没等到你也爱上我。”

眼眶已湿润,“这些年,我去过许多国家:卢旺达、叙利亚、黎巴嫩……亦见过许多苦与乐。我常在想,这世间多少事,会是你也期待遇见;而这琐事我历经,远方的你是否会有片刻忆起我,为我祈祷为我开心。”

心底怨怼已然满溢。她不想说,却忍不住。她怪自己,假孤僻,真心虚,敢爱不敢说。她也怪他,不够爱。她没抓紧机会,是错;而他,爱或不爱,何来错对?

也许是独自承担情爱里的输赢太难,所以她才会在得知他归来消息之时便匆忙上门。有一丝做梦般的期待,也有不甘的抱怨。

Lila带着泪离开,拒绝了他的送别,那是她骨子里的傲气。

她留了两个问题:“Filex,如果是房间里的那个女孩将要远行,你会怎幺做?你是爱她的,对吧?”

怎幺做?

他会认真提问,会接受并且支持她的一切选择。只是,无论多远多艰苦,他都会去找她。“山和山不相逢,人和人总相遇”。昨日她向我跑来,明日我亦可为她奔赴远方。

他是爱她的。说不清何时开始,没想过会有结束时日,也说不出任何理由。

他只记得,雪地里初见,她其实羞与陌生异性接触,妥协后闷闷的小表情;商场买衣救急,她笨拙生嫩地露肉诱惑;还有每回,共同出行,她的碎碎念,她的那些喜好……

这些细碎,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他的心头事。而她,也成了他的心上人。

“秦先生?”唐颂摸上他的下巴,青渣冒出了头,有点挠人,“你在想什幺,怎幺不说话?”

秦桁回神,握住下巴上的一只小手,双目泛光,“我在想——”

使了力把她抱上两腿之上,他贴向她的耳,“睡你。”

唐颂扭着腰想跑,“这大白天的……”

话音未落,衣服已少。某男一改柔和,蛮力将她禁锢,剥光。倒在他的怀里,她柔柔推搡,“别急呀。”

秦桁抿着唇,浓黑长睫掩住了双目之中的情绪。她看不清,只是配合他一块儿褪下了衣裳。

他哪儿都亲,从头到脚,唇舌交替,一处不落。他最爱的还是那些柔软,胸口很快红纹密布,臀下掌印也清晰。

覆在她的身上,箍着她的肩,他把一切利用后便只顾专心发力,撞的她无方,只好咬上他的肩。

喘息声被抑在口间,两人间的结合少了几分味道。他挺身,不给她紧攀的臂弯,迫使她置于空气之中放声哭啼。

“茴茴。”轻轻唤她,得不到回应。

低笑溢出,他伸手探向男女欲望的结合点,不停催促、加速,她的那条小帆驶向情欲深渊。

“茴茴。”

在她失声的瞬间,他的挺动多了劲,快了动。有汗珠滴落,在她眼尾,在她唇边,在她胸前。两人一来到了乐园。

她躺着,擡眼与他相望,男人双目之中欲火未熄。微微探身吻上他的唇,“你爱我,对吗?”

沙发尾端那面墙,壁炉有柴在燃烧。哔哩吧啦,似乎在抗议两人之间的静谧。哪怕只是短短几分。

他还在她的里面,某物如同不需休息的器械,不久就有了复苏迹象。他换了只手支撑自己的身躯,侧躺在她的身侧,为她梳理散乱黏腻的发。

他的动作很轻,声音也是。

“爱你。”吻住她的耳,遮住她的眼,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我爱你,唐颂。”

唐颂闭着眼,听见耳边还有窗外刮起的大风声。心想,又是很冷的一天。而她,自动升温。

室外寒流阵阵侵袭,室内热浪滚滚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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