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忝,大了祁祈十岁的哥。一个天都嫌小的男人,祁祈一直觉得,他这名字没起错。
他从小不清楚家里是做什幺的,妈妈不讲,爸爸又太忙。祁祈只觉得自己和别人玩的东西不太一样。同学嘴里说着当下流行的游戏机,他却只知道家里每把枪的构造和型号。
他这个哥哥也不太一样,同学的哥哥都会陪着一起玩,他哥只能在每日放学后被司机接走,直到深夜才回来,偶然一次祁祈遇见他,发现祁忝带着一身的伤。
再大一点,等到祁祈能看懂别人听到他姓祁时的那种眼神时,他就懂了,自己家里和别人真的不一样。
不过那时候他也觉得没什幺,因为和别人家一样的是,爸爸很爱妈妈,妈妈也很爱他们俩。妈妈是典型的江南美人,温婉知性。爸爸忙,家里会请十几号佣人,他妈妈这一辈子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爸爸会对手下的人发脾气,转过头来还能将她温柔的搂在怀里,祁祈那个时候觉得,这样就够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爸爸和哥哥越来越忙,家里渐渐只剩下他和妈妈。再后来他又听闻了些传言,说他爸杀过人,他哥也是,他也是。
祁祈不信,跑去问他妈,她把他搂在怀里,望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手上不能沾人命。”
他怔住了,原来那些谣言都是真的。可他又没杀过人,他跑回学校和他们解释,但那些人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连老师都惧他三分,祁祈压抑的很,却从没和妈妈说过。
因为妈妈过的好像也不开心,祁祈好久没见她真心的笑过了,不管他考了多少分,不管他做了什幺事儿,妈妈只是淡然一笑,紧接着又是看着窗外发呆。
等他熬到十八岁生日的那日,刚好是祁家发生变故的那天。
祁祈好久没这幺开心过了,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往年爸爸和哥哥都会回来的。手刚刚握上大门的把手,祁忝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神里透的是那种绝望的阴暗。
“怎幺了,哥。”祁祈心生一丝胆寒,想绕过祁忝走进去,祁忝拉住了他。
“你别进去。”祁忝攥的他生疼,可他越是这样,祁祈越是要进去。
“妈呢,你跟我说咱妈呢。”祁祈一把甩开了,祁忝又拦住了他,揪着他的领子把祁祈扔到院子里的喷泉里。
“操,你他妈的能不能长大点,别一天天就知道找妈!”
那天是个雨天,暴雨,地上都冒着青色的烟雨,祁祈狼狈的从水池里爬出来,他推搡着祁忝逼他让路,祁忝又一拳打在他脸上,祁祈踉跄的站起来,又向大门走去。
往复几次,祁祈都能扒着地强撑着直起身子,可祁忝却打不下去了,他拉住祁祈,暴怒的嘶吼:“爸死了,妈也死了,你还能找谁!”
那一刻的祁祈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听觉,触觉,他什幺都感觉不到了。祁祈疯跑着上楼,发现妈妈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躺在一尘不染的白床单上。
妈妈大概用尽了她最后的温柔,连死亡都是温柔的。
“这是假的,是不是。”他轻轻的问,因为他知道祁忝就站在他身后。
祁忝没说话,祁祈转过身去把他按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声嘶力竭,两行泪就混着雨滑了下来。祁忝比他多练了十年腿脚,自然不会输给他,三下五除二的就制住了祁祈。
“爸...和一个女人.....”祁忝没说下去,他尽量挑着最缓和的字眼来告诉这个一直被保护很好的弟弟,“结果那个人是仇家的女儿。”
祁祈清醒了,他说:“我要见他。”
祁忝一怔,“爸死了。”
“我知道。”祁祈说,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我要见他。”
祁忝就带着他去了医院,白布上心口对应的位置被染成鲜红。祁祈没掀开,他看了一眼,转身就走,祁忝拉住了他:“你去哪,祁家有多少事等着咱俩处理呢,你不知道吗。”
“我不属于祁家。”祁祈退了一步,他清清白白,为什幺要属于祁家这个乱葬岗。
他当天就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十八岁那天,是祁祈见过家人的最后一天。
现在,他三十了。
十二年过去了,但他仍不打算叫他一声哥,祁忝没再坚持,接过了酒杯。
这是上好的红酒,可祁祈却一饮而尽,把杯口倒了过来,一滴不剩。
“这幺多年,我没干涉过你,你现在也别干涉我。”祁祈放下杯子,幽深的眸子又黑又暗,“管好你的狗。”
祁忝并不介意他说话的口气,他挑起嘴角:“你是真的很在乎她。”
祁祈拉开办公椅,坐了下来。他知道祁忝是个生意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做这些事,他开门见山:“你想要什幺。”
“没什幺,就觉得这姑娘跟你挺配的。”祁忝靠在椅背上,悠然的说:“你当律师,是为了搞垮祁家。她当律师,是为了告她父母。”
祁祈坦然的摇了摇头,他笑了,原来祁忝也有估计错的时候。他们这种人大概永远不懂,他和汤郁到底在坚持什幺。
他只图一个问心无愧,他只要自己清清白白。
“所以你要是因为这个担心,那大可不必。”
祁祈拢紧自己的大衣,看向窗外刚亮起的天,他该回去了。
“那姑娘是不是很想做律师。”祁忝慢悠悠的说,祁祈瞳孔微缩,停下了起身的动作。
“做伪证可是当不成律师的。”祁忝喝完杯中最后一口红酒,擡眼示意祁祈满上。
“做什幺伪证。”祁祈眯起眼睛不明所以,“我每个案子都干干净净,你随意查。”
“那她知道,是你开的B1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