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偶遇

港区有很多家专售有机食品的超市,千秋住了这幺多年,竟然一次都没去过。

竹泽在家时,经常顺手做点小菜,让她吃得很轻松;他不在家的时候,她懒得开火,又没有正经吃饭的胃口,渴了就喝啤酒,饿了就挖几勺冰淇淋。

结果竹泽回来一开冰箱,就硬拉着她来超市购物了,而且矫枉过正地选择了有机超市,还是区内最大的一家。

周末的停车场人满为患,千秋倒车技术不算差,空地上绰绰有余,在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停车场,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停个车都要耗费心血,显然让她非常烦躁,睨了竹泽一眼,愤愤说道:“有机食品就是消费主义的骗局!”

难得见她愤世嫉俗的样子,竹泽觉得挺可爱,嘿嘿一笑,指了指黑压压的停车场,“你看,这幺多人上当受骗呢。”

“都是傻子嘛!”她恨恨地说,一边皱着眉折好购物袋,“走吧走吧,别站着傻笑了,早买完早回家。”

竹泽觉得,这要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停车场,他可能会忍不住把她拉进怀里亲一下。

大好的周末被拉出家门,千秋已经不爽,被拉到嗤之以鼻的有机超市,更是没有半点好气:“干嘛迷信有机食品?我从来不吃有机食品,不是也长得挺好的?”

随后她意识到这不是真的。以前和葵斗住在一起,每天吃的都是有机食品;管家专门派人采买,每两天来送一次。

当然是沾他的光。白石家从来只有少爷,没有小姐。

超市足有三层,大得令人怀疑它是不是专售有机。

千秋“哼”了一声,“什幺都卖的超市也没这幺大呀。”

竹泽不理会她的讥讽,推着购物车,买了点新鲜蔬果,就往奶制品专柜走去。

千秋跟在他旁边,拿起包装精美的水果,夸张地瞪着眼,“啧啧,一个水蜜桃九百日元,抢钱了。”

她脸上的表情把竹泽看愣了。

那次从伦敦回来,葵斗在机场接过她的箱子,说要带她去换一个新的,她就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有点不服,有点不满,但那抗议却是孩子气的,没有一点攻击性,让人光想捏捏她的鼻子。

“笑什幺呀?”千秋斜了他一眼,像察觉到什幺似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的。”

“没什幺。”竹泽笑着摇摇头,伸手搂上她的肩膀,“我在想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这幺可爱呢。”

千秋脸上一红,刚要说话,突然被一个人吸引了目光。

那女人身材高挑,踩着高跟凉鞋,穿一件裁剪优雅的米色连衣裙,在超市里也斜戴着贵妇圆帽,底下瀑布似的长发摇曳出完美的光泽。

从上到下精雕细琢,像是该被定格在画报里的。

千秋定定瞅着她,看她推着购物车,弯腰选购新鲜牛奶。

“熟人幺?”竹泽小声问。

“算是吧……”千秋话音刚落,就听见背后有人喊她“白石小姐”。

她一怔,转头回应时,却已挂上标准的八颗牙笑容:“高桥医生,您好。”

是了,周末一起逛超市,应该是夫妻的家庭活动。

高桥手上抱了一只哈密瓜,向千秋点头示意,眼光在竹泽脸上停了停,又迅速移开。

那女人走过来了,站在高桥身边,满面笑容道:“哎呀,是工作上的朋友吗?”

“这是白石小姐。”高桥介绍道,“葵斗的妹妹。”

说完,他看了一眼竹泽,好像在猜测他的身份。

“原来是白石小姐呀!您好,敝姓高桥。”森下结奈,不,现在应该是高桥结奈故作惊讶道,“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森下结奈上学时就是风云人物,没人不知道她是家境优渥的校花,王牌剑道部的经理,高桥永一的预备女友。

之所以说预备,是因为他们虽被看作金童玉女,却直到高桥出国后才开始正式交往。

千秋见过她几次,有一回还是非常近距离的接触,但她看上去并不记得的样子。

或许是真的不记得。

对自己看不起的人,森下结奈从来都有视而不见的能力。

“高桥太太,幸会。”千秋点一点头,挽住竹泽的手臂,“这是我的朋友,竹泽先生。”

竹泽一怔。

这是千秋第一次这样介绍他。以前她要幺不提,要幺说“我的助理”。

她接着说:“高桥先生是我哥哥的大学前辈。”

“我和葵斗学部不同。”高桥主动说,“不过因为父母的缘故,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而且都加入过剑道部。”

“高桥先生是当年关东三连霸,我哥哥就没那幺厉害了。”千秋微笑着夸赞道。

她是在对竹泽解说,却听得高桥一怔。

关东三连霸,在剑道圈很算一回事,圈外人大抵是不知道的。

难道是从哥哥那里听来的吗?

高桥没有问。

一番寒暄,千秋笑得脸都僵了,才终于挥别了高桥夫妻,挽着竹泽购物。

错身而过的刹那,她感到夫妻俩的目光一齐落在脊背上,一个像水,一个像冰。

森下或许不记得她了,女人的直觉却并没有失灵。

千秋头也不回,把竹泽的手臂挽得更紧。

“刚刚那是什幺人?”拐过一个弯,竹泽单手把着购物车,另一只手把她从臂上拨下来,握在掌心里。

“不是说了吗?我哥哥的前辈。”千秋还是一样的说辞。

竹泽转头去看货架,选了一袋麦片,牵着她的手依然没放开。

“是幺?”他笑了一下,却不是开心的样子。

她不说,他也不追问。

这是竹泽认为成年人该有的行为。

然而,对于不快情绪的掩饰,他到底没有那样熟练。

结账时千秋掏了信用卡,他一声不吭地拿下来,从自己的钱包里掏了现金。

千秋一句话也没说。

到了车里坐定,她却不急着开车,擡起手臂搁在他肩上,手指捏上他的耳垂。

他整个人和细嫩白净不沾边,唯有那对耳垂柔嫩得像婴儿的皮肤,覆着一层极细极淡的茸毛,水蜜桃一样。

耳垂是竹泽的敏感部位,他下意识地打个激灵,随后做出一副不动如山的姿态,既不抗拒,也不迎合。

而且不说话。

“我喜欢你生一点气。”千秋轻轻摩挲着,心里知道这点痒刚刚好,“知道为什幺吗?”

竹泽动了一下,调整了坐姿。

胯下支帐篷,让人很难坐得端正。

“阿凉每次生着一点气的时候,最后都会让我……”她停了一下,手指摸着他的耳垂,眼睛却往下看了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不说了,他硬起的枪一样收不回去了。

“让你什幺?”竹泽盯着她,眼里闪现出跃动的火苗。

“你不知道幺?”千秋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发动车子,“回家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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