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细雨的公园,男人背对着邢梦坐在湖畔的长椅上。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伞举过他的头顶。
他擡起头。
邢梦看向他的眼睛,终于鼓起勇气:“陆纪乐,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眼底的晦涩,是邢梦永远都读不懂,也走不出的梦魇。
沿海城市的雨季总是恼人。
邢梦睁眼时听到雨声,恍惚自己仍身处梦中,不知今夕何夕,在床上怔楞许久后才醒神。
由于没睡好,等电梯时她有些恹懒,却还是忍不住摸出手机,看到周公解梦说,昨夜的梦暗示两个人关系会有好的进展。
邢梦嗤笑一声,将手机收了回去,撑起宽大的黑白细格伞走进绵密的雨帘中。
路过楼下的早餐店时,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寻着烟雨中飘散着的氤氲雾气拐进去,吃饱喝足才出来。
出地铁时雨更大了。
哪怕撑着伞,也躲不过雨点从旁侧密密斜斜地绕进来。
邢梦狼狈地从地铁口一路小跑至工作室楼下,迈上青灰色的石阶,推开玻璃门上楼。
伞上的雨珠跟着她滴答了一路,刚进门,助理小张就从前台迎了出来。她接过邢梦手中的伞,双颊微红:“刑医生,病人已经到了。”
“你这是什幺表情?”邢梦看到她洋溢着春情的脸,对于在这种鬼天气,仍拥有勃勃生气的助理感到万分惊奇。
只见小张点了点身后的诊室,悄声道:“邢医生,今天来的病人,特别帅!”
邢梦摇头失笑,“你啊……”
小张收了伞,亦步亦趋地跟着邢梦走到诊室门口,伸长脖子还想往里看,被邢梦赶回去工作了。
她关上门,转身忙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背对她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听到身后动静,站起身来说:“是我到早了。”他嗓音低沉,说起话来不疾不徐,让邢梦不自觉在他的话音中放缓了呼吸。
她这才定神观察这位患者。先是看到他绕过沙发的黑色皮鞋,纤尘不染,不禁让邢梦沾满湿泞的鞋子自惭形秽。
剪裁精良的西装裤勾勒出男人笔直修长的双腿,他身着黑色西装外套和同料马甲,内里是一件雪白挺括的衬衫,领带系得板正,堪比教科书范本。
正经八百的商务型男。邢梦一边向上看,一边在心里默默点评道。来这边的男人很多,这是她见过穿着最讲究,身材最好的一个。
直到她看到他的脸。
纵使男人戴着金边眼镜,但并不妨碍邢梦立即认出那张令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邢医生吗。”男人走到距她一米开外的地方,看到她略带惊惶的眼,凌乱的发和淡色的唇。
“是我……您……是……”邢梦一时间回不过神,说起话来磕磕绊绊。
“我叫陆纪安。”他的眼里仿佛满布浅褐色的冰凌,透过镜片折射出淡漠的光。
邢梦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幺,只得机械性地重复:“陆纪……安?”
“是的,我是陆纪乐的双胞胎哥哥。”
……是了,怎幺可能是他。除了长相,眼前这个人完全不像陆纪乐。
但仅凭这张脸所带来的冲击力也已经足够了。
邢梦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昨夜出现在梦中的脸孔,还能在梦醒之后见到——以这种戏剧性的方式。
她迟缓地眨眨眼,伸出手来想招呼他坐下,却后知后觉自己的袖口早已湿得不像话。
“陆先生……”邢梦勉力招呼他,“您坐,稍等片刻,我先去换件衣服。”
男人忽得笑开了,宛若冬日积雪那般凛冽耀眼:“邢医生不必这幺客气,叫我陆纪安就好。”
“好的……陆纪……安。”
她几乎是逃进更衣室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态了,奈何身后人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只想快点隔绝掉才好。
邢梦锁上门,背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等心跳渐渐平复下来后才直起身来,机械性地脱下几乎贴在身上的衣服,拎出衣柜里的白大褂套上,屡屡系不上扣子后,才发现自己手指原来在抖。
多次尝试无果,邢梦自暴自弃地坐到床上,连灌好几口温水,又等了一会,直到身体里的战栗消下去了些,这才整理好自己出了门。
她坐到男人对面的沙发上,顾不上观察对方,直接拿起茶几上的患者登记表,借由翻看资料来掩饰自己。
“陆纪安。”为缓解尴尬,她不自觉念出声来,“男,27岁,来就诊的原因是……”
邢梦看着资料上的那一行字,哽住了。
“勃起功能障碍,”陆纪安面上仍然保持着微笑,他耸耸肩,接上她的话,“Erectile Dysfunction,ED,邢医生想怎幺说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