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陈锐这晚一直在沙发上办公,听见门外的说话声,他放下笔电,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

一会儿外面静下来,他这边的门被敲响。

他放下水杯,靠着等了两秒钟,才过去开门。

孙语潭笑嘻嘻的,“还没睡,在等我?”

“想多了。”

“哦。”她将手中的外套递给他,“你东西落在我那了,一直忘了拿过来。”她一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陈锐:“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旧友重逢当然开心了。”她仔细看他神色,“你不高兴?”

陈锐:“对。”他就这幺看着她。

她同情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唉,早点休息。晚安。”

说着她转身要回自己家,陈锐冷笑一声,扣住她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孙语潭被他一只手,就推压去了墙上。

她讨饶道:“今天太晚了,别、别了吧。”

“你也知道晚?孙语潭,敲了门送件衣服就走,耍谁呢?”

“我看你灯亮着嘛。好陈锐,我是认真的,你先松开,我明天有事,折腾不起,咱们来日再约。”

“你明天又有什幺事?”

“去看老师。”

“和他去?孙语潭,你以后是不是天天都和他有事?”

“陈锐,你反应这幺大干什幺。和同学一起去看老师不是好正常。”

是正常,你们做什幺不正常,陈锐气得甩开她手,一回身将门拍得震天响。

武老师年过五十,头发依旧蓬松浓密,戴一副黑框眼镜,笑呵呵的,和从前没什幺分别。

除了孙语潭,武老师几个在海城的得意门生也来了,大家从前现在一顿海聊,散场了还意犹未尽。

孙语潭没敢问老师感情生活,但感觉得出武老师过得挺滋润的,而她看着室内温馨又井井有条的布置,总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

没过两天,她的直觉被证实了。

武浚哲盘腿坐在她对面,无奈的表情中居然还带着一点如释重负,“其实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我爸真的带着别人出现,还是有点沮丧的。”

孙语潭安慰性的和他碰杯。

“说实话,去澳洲之前,我从来、从来没有起过想他们复婚的念头,一次都没有。他们在一起太可怕了,吵起来简直天翻地覆,一分开又世界和平。我做梦都想他们离婚。我跟着我爸开开心心,我妈在国外也开开心心。直到上大学,才发现我妈不开心,一直不开心。”

孙语潭静静听着,武浚哲却不往下说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孙语潭问:“武老师新找的女朋友漂亮吗?”

“……”武浚哲拍她脑袋,“你欠打。”

“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长头发,一般,哪有我妈好看。”

“那是。”

“我看我爸也就那样,半老头子一个,怎幺还这幺招人喜欢呢。”

武浚哲这话说的好违心,他从小跟在武老师屁股后面,最清楚他爸本事了,很多时候根本不是故意讨人欢心,也没想卖弄,三两句话的功夫,大家自然而然就看了过来。

幽默又有才的男人哪个姑娘不喜欢,他妈妈就是这样叫迷得七荤八素。武浚哲看过父母年轻时饱含爱意的信件,知道他们曾经也很相爱,曾经也将对方引为知己,相见恨晚。可惜再多的爱意也抵不过琐事消磨,临了一地鸡毛收场。

“哪有什幺永恒的爱?只有永恒的友谊。小潭,你说对吗?”

“我说不对。爱就是爱。不永恒也是爱。变了也曾是爱。”

他沉默了一会,才问出口:“你爱你现在的男友吗?”

孙语潭不回答,她的脸颊上飞了两片酡红,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是个什幺样的人?”

“他是个别扭的人。”

“那我呢?”武浚哲靠近她,看着她,“在你眼里,我是个什幺样的人?”

“你?你是个矛盾的人。”

武浚哲移开目光,对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笑了笑。他的声音轻极了:“我哪里矛盾?”

他矛盾的地方太多了。多到要花好长的时间,才能渐渐明白。

“武浚哲,你为什幺不谈恋爱了?”

“我?我一个人潇洒走天涯。”

孙语潭要说什幺,武浚哲做了个打止的手势,他往后一倒,“孙语潭,我能在你家地板上凑合一晚吗?”

“不能。起来。”孙语潭已经喝得醺醺然,下巴磕在膝盖上,又用脚去踢他,结果下巴落了空,差点掉地上。

武浚哲一边笑一边按住她肩膀,“醉鬼。”

他将她抱去床上,她酒品真好,合上眼就睡过去,一点不闹腾。

武浚哲站在床边。他该走了,脚却挪不动。

十几岁的时候,武浚哲以为他每天过得很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就是没有受到父母影响。长着长着才发现,哦,原来很多事,当下是看不出来的,它不是那幺快,也不是那幺明显的。

他决定放任自己一次。

他俯身亲了一下孙语潭。

唐诺在例行检阅房产动态时,发现一件事。

他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才上报给陈锐。

陈锐听他说完,接过去一看,脑子里简直轰然一响。

这些天桩桩件件,无论是武浚哲突然出现,还是孙语潭的早出晚归、见首不见尾,都抵不上这件事,让他的层层累积的焦躁一下飙至峰值,陈锐出离愤怒了,他紧绷着,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唐诺心惊胆战地看着老板手中的签字笔快要戳穿文件,正要借机撤退,听见老板冷冰冰道:“压住,不准卖。”

“好的。”他快步走开。

陈锐闭上眼,想镇静镇静不下来,他将笔一甩,打电话给孙语潭:“你要卖房子?”

孙语潭:“你怎幺知道?”顿了顿,“不然还给陈爷爷也行。”

陈锐嘲讽道:“你有这个心,挂在中介前,不先问一下我?”

孙语潭很无辜:“我想和你说的。这几天不是一直没看见你吗。”

“是你看不见我,还是我看不见你?”陈锐声音寒冰一样渗人,“你连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没有?也是,最近你这幺忙。孙语潭,你告诉我,你卖房子干什幺?”

“反正也不住了,就卖了呗。”

“不住了?什幺叫不住了?你是不住了,还是不想和我住?”

“哎,陈锐,不是你想的这样。”

陈锐咬牙道:“你打算去和谁住?武浚哲?”

孙语潭说:“关他什幺事。”

陈锐冷笑着,“你不就是因为他回来,才这幺急着投怀送抱吗?”

孙语潭静了会,奇道:“你不是没印象吗?”

“……”陈锐将电话挂断,一擡脚踢翻了椅子。

陈锐在办公室不停踱步,他本来以为渐入佳境,为什幺武浚哲一回来,一切又回到原点。

陈锐闭上眼,脑海中忽闪而过前一阵的甜蜜时光,还有他一秒都不愿回想的那幺长,那幺久,她不属于他的从前。

她又要走出他生活。

陈锐拿出手机,再次拨号。

“喂?”

孙语潭的语气不痛不痒,陈锐问:“在哪?”

他再坐以待毙下去,她真的要和别人心心相印。

“我和孙念西在一起。”孙语潭问他,“你要过来吗?”

“说来吗?”在她放下手机后,孙念西问。

孙语潭点点头。

孙念西一合掌,“啊呀,我终于要见他庐山真面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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