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境在我的话语后嘎然而止，我难受地强迫自己再次陷入梦中，不愿意醒过来。事与愿违，我脑袋却越来越清醒。记忆的碎片零零落落地拼凑起来，在我脑海里如岩浆般不断地翻滚着，冒着灼人的热气熏着我的眼框发涩。

「唔⋯⋯」一声闷痛地低吟推了我一把，跌跌撞撞地打破梦境，坠入现实。我赶紧地从床边爬起来，凑近到少年面前查看他的状况。这一望对上到少年的眼，望进一潭黑夜中。

「小翌儿，感觉如何？还难受吗？」凌翌慕是他的名字，久违地将他的小名咀嚼在口中，宛若吞咽下一口糖，甜意在嘴内乱窜跳动。

但是或许是因为我许久未开过口，而导致声线过于沙哑，小孩儿听到声音，便吓得往后一缩。又或者眼前的大叔样惊扰了他的眼珠子，一时未苏缓过来，茫然了好一回儿。

看着他的眼神逐渐清明，朦胧的夜空，退去灰暗的云层，露出闪烁着的点滴星光。在我还未来得及阻止时，这个爱耍帅的孩子已经轻巧地往侧边一翻，欲站起来摆出攻击的姿势，却一个不慎，被自己的体力不支给被陷害了。

唉，果然过了五年，还是个孩子啊。

我想将地上的少年扶起，但是一触碰到他的手腕，他便一个巧劲将我的手给挣脱开来，而后被他拍打的手背火辣辣地疼，我内心的深处被抽了条鞭子。

「你是谁？」他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望着我，一团火焰在他的眼里燃烧着，刚刚璀璨的星辰化作一抹精光，宛若流星闪过，消纵即逝。恶狠狠的怨意袭卷而来，我感觉到他的打量，整了刚刚睡歪的发丝，顺带调整了一下心情。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虽然早有预感，但是没想到会忘记地如此的彻底，「哥哥。我是你⋯⋯哥哥。我叫做凌歆，全部⋯⋯都不记得了吗？」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而显得不太笃定的话语，都在淌着血的控诉。

「哥哥？」听着少年上扬的语调，我的心中复杂了起来，要说实话吗？有一个恶魔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呢喃。唉，认命地将我与他的关系更加确定地重复一次了，加上了一点的咬牙切齿与不甘，「恩，哥哥。不过不是亲的，是大你十岁的堂哥。」看着他的眼眸又笼罩着一层薄纱，看来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我召唤着他回到床上休息，将被子拉起盖在他身上，他倒也自知目前的身体状况，听话地任由我摆弄。不过那小小的脑袋瓜应该又在暗暗地盘算着什么，那个眼神我十分熟悉，从他出生到他八岁离家时，脑袋瓜子有什么鬼主意，眼睛会微微瞇起，但是墨黑的眼瞳里会埋藏着星火。大抵上是先听眼前人的话，大大方方地受用着别人的温柔，等痊愈过后便逃走吧。身体诚实地躺在床上，倒是心思神游天下。

「我去拿药，然后准备一些吃食。」原先不太在意，不过仔细一瞧孩子已经长到我的胸口了，我们分别那时不过才到我的腰际处。但是营养不良的关系导致他的大腿同我的手腕般细，整个人瘦骨如柴的。我暗暗记下要帮他大大地补一把。

离开前我身体擅自地习惯，想像以往一样亲吻他的额头安慰他，刚刚俯下身，离额头两三公分的地方，这个孩子便暴躁地反抗我，大声地尖叫。我的眼神暗了暗，瞇起一条线，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小孩子，啊，忘记了，现在已经是傻小子。果然长大的小毛头会对不怀好意的人莫名地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