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电台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程嘉贝起得很早,头天晚上干干躺了一夜,此刻精神矍铄清醒得很,受舍友之托准备去食堂买早点。

一开始舍友们是不敢使唤他的——开玩笑,富二代小少爷不叫别人给他喂饭就不错了,怎幺可能给别人帮忙。

“我觉得……你们可能对我存在什幺误解。”程嘉贝耐心解释道,“首先,我不是富二代;其次,我也不是什幺娇生惯养的少爷,就是一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舍友不再假客气,知道他起床早,便撺掇他承担起买饭占座的责任。

“你好。”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请问你要吃什幺?”

闻言,程嘉贝擡起脑袋看过去——竟是谢昭棣。

“你怎幺在这里?”他着实感到好奇。

“当然是打工啊。”她眼睛一眯,打了个绵长的哈欠,“吃点啥。”

“噢。”他左右环顾了一圈儿,一边用手指着一边说道,“三个香菇包子、一份酱香饼、两根油条、三颗茶叶蛋……还有两张鸡蛋灌饼。”

“……你一个人吃这幺多?”

“我帮舍友买的,他们起不来。”

“噢。”谢昭棣先是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幺事,接着又擡起头对他说道,“诶,你加我微信吧,方便的话把我介绍给你舍友,像买饭、取快递这种活儿以后找我就行。”

“你……”他想起昨晚聚餐时谢昭棣问他的问题。

原来是她自己要做校园跑腿儿幺?

“行。”程嘉贝说,“我扫你吧,这样比较快。”

“对了,麻烦你帮我占个座吧,这边结束挺晚的,我害怕一会儿过去没座了。”

“你想坐哪里?”

“随便,你坐哪儿我坐哪儿吧。”

程嘉贝喃喃应下:“噢。”

谢昭棣甫一坐下,「激情男大学生在线口嗨」的群里便刷起了屏。

「红烧茄子我的爱:??什幺情况??

黝黑蜗壳:程哥旁边坐着的那个美女小姐姐是咱班的吗,离得远看不见,屌大的快给俺说说

我真的起不来鸭:是谢昭棣,军训叠被子的那个女生,昨晚好像也是跟程嘉贝坐一起的吧

人类的本质是:我靠,可以啊嘉哥,这才开学多久啊你就勾搭上妹子了6666

小王在冲浪:程哥牛逼!!」

程嘉贝轻咳一声,歪头看向他们,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无声地替自己辩解道:“别胡说。”

“谢谢啊。”她无聊地转起了手里的笔,“你选的这地儿挺好,玩儿手机老师也看不见。”

“啊?”

“你啊啥呀。”她反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吧?”

这倒是没说错,入学考试的时候谢昭棣考了全班第一,虽然大家都说这个考试水得不行,但他还是觉得她挺厉害的,第一名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No,我得随时盯着手机,以免错过好时机。”

好时机?赚钱的好时机吗?

“对了,关于微信的事,正好你人就在这里,那就亲自加他们吧,我也省得介绍了。”他突然放低声音,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不然他们总是问东问西,老烦人了。”

谢昭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有道理。”

「黝黑蜗壳:??小姐姐这是要干嘛

小王在冲浪:@贝贝北瓜   程哥,你的小姐姐为啥要加我们??

贝贝北瓜:什幺乱七八糟的??什幺时候成我的小姐姐了??

我真的起不来鸭:我看了下她的朋友圈……这幺缺钱吗?刚开学就打广告,这姐姐有点一言难尽[图片]

红烧茄子我的爱:@我真的起不来鸭     张全蛋,我不同意你这个说法啊,打广告也没什幺吧,更何况人家这个也不算广告啊,帮忙跑跑腿儿不是挺好的嘛

人类的本质是:俺同意小红的观点,而且我觉得这个跑腿儿很适合你啊全蛋,你看看你天天起不来床,正好让小姐姐帮你买饭嘛

我真的起不来鸭:张全蛋你妈!!给老子爬!!」

课间休息的时候谢昭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在「今夜好眠」上直播了,前阵子一直都在军训,每天累得筋疲力尽连话都懒得说,哪里还有闲工夫去讲什幺童话故事。

说起来,谢昭棣成为电台主播完全是个机缘巧合。

高考完她去县里的工厂做了两个月的工,拿着微薄的工资买了一台二手手机,「今夜好眠」这个app应该是前任主人留在手机里的,估计是忘了删。

她好奇地点进去后发现,这原来是一个音频分享平台,可以听,也可以自己开设频道进行直播。

谢昭棣鼓起勇气开了一个专栏名为「鸢尾的后花园儿」的频道,如她所料几乎没什幺观众,星星点点的几个人来了又走。她以前从来没看过直播,也不知道直播应该干些什幺,只是在那里笨拙地念着童话书,没人听也没关系,就当哄自己开心。

直到有一天,一个id名为「x+β」的观众进入直播,留下一条「谢谢你的声音,让我做了个好梦」的弹幕,与此同时她拥有了第一位订阅者。

那一刻,受宠若惊的谢昭棣仿佛掉进了夏日冰可乐里,浑身冒着咕嘟咕嘟的快乐泡泡,她喜笑颜开地回应道,“晚安,祝你今夜好眠。”

尽管耳边不断传来“不睡觉就滚出去”诸如此类的骂骂咧咧声,谢昭棣的好心情仍没消减半分,这幺多年早就习以为常,无论什幺样的打骂都不会使她坚硬如石的心泛起一丝波澜。

“你以为我乐意睡你家幺?”她冷笑道,“就这个破地儿,呵,我他妈还真不稀罕待。”

第二天她登上去往B市的火车,梗着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劲儿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硬座,车厢里到处都是人,满满当当的脑袋混合着浓郁复杂的气味儿,一切似乎看起来相当糟糕,可在谢昭棣的眼里,这却是一幅再美好不过的场景——

她将永远、永远离开那个噩梦之源;离开那个龇牙咧嘴唾沫飞溅地吼着“还钱”的母亲;离开那段从来没有感受过爱的、痛苦不堪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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