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年(十五)

隔天中午12点整,姚小窕蹲低身子,伏在美术教室门口。

表情凝重,举止可疑,几个路过的同学瞥见了,纷纷加快步伐离开现场。门刷地被打开,美术老师笑容可掬地望着她,“请进。”

“⋯⋯”小窕小心翼翼地擡头看他。今天正眼一瞧,老师有双上挑丹凤眼,偏女性化的阴柔五官,再加上纤瘦高挑的体型,全都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病弱感——他冷不防地伸出手,把她藏着掖着的手机抢过来,按掉录音,“啧,现在小孩子,个个都这幺城府深沉,心机重,没收。”老师低头,阴恻恻地露出一口白牙,“还想录音呀,是打算做什幺啊?”

就是这样一个大人,居然在学校做出绑住学生,意图侵犯的恐怖行为。小窕吓得往后跳,“还还还还给我,你那样做,是犯犯犯罪。”

“嗯?”美术老师依旧满面笑容,凑近小窕,咬牙切齿:“死丫头,我不是让妳进来再说吗?是故意想嚷嚷给全校听到是不?”他疑心地往她背后瞧:“妳没告诉其他人吧?”

“没没没当然没有。”她猛摇头。

“呵,”老师嗤笑一声,朝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别忘了,我手上有你们两个的秘、密、喔?要是抖出来,你们可就完蛋了。”

明明是晴朗的大白天,小窕却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只得乖乖地踏进美术教室,教室只开了黑板前上排的灯,后头摆着的石膏雕塑、复制名画,全都垄罩在黑漆漆的阴影下,一张张的脸孔,说不出的诡谲。

小窕攥紧裙摆,先声夺人:“你你你说的秘密,到底是什幺?”

美术老师笑了起来,把玩着她的手机,“哟,还会先发制人呢。”

他把破烂的本子扔在课桌上,让她自己看,“这妳的吧?”

“你怎怎怎幺会知道?”确实是她的笔记本,虽然封面被撕破了,但上头是她用花花绿绿的水性笔写的字迹。

“妳自己在背面写上了学号啊。”老师得意地鼻张哼笑,敲了敲本子。“昨天下午,妳也心里有鬼不敢来上我的课吧?我就确信就是妳。”

他一页页翻着笔记,啧啧称奇地嚷了起来:“真是个小变态!居然把不认识的人的身高体重喜好全写下来了,还不只徐廓洛的,连妳们全班的都有。妳是跟踪狂嘛?我看看⋯⋯哇靠,妳还把每天班上别人的对话纪下来,妳同学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妳很恶心!”

他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来,嘶声低哮:“妳跟我有什幺不一样?凭什幺来教训我?”

小窕默默低下头,有些难堪。她当然知道,这样的行为别人会觉得很奇怪。

但从小到大,她因为口吃的毛病,始终无法好好跟别人交流。她越急,讲话就越语无伦次,别人听不懂、嫌弃、嘲笑的表情,她也不知道看过几千次了。

由于不知道该怎幺跟别人相处、什幺话题会让别人有兴趣,她才开始偷听,偷做笔记,渐渐养成了这个奇怪的习惯。

美术老师还在旁边浮夸地乱叫着:“我都起鸡皮疙瘩了!我的天啊,看看这后面还都写了什幺呀?交了男朋友希望跟他一起做的事?这个年纪不乖乖读书,思什幺春啊?恶心!”

男人停下朗读内容,朝她露出一抹诡笑,“姚小窕,妳喜欢徐廓洛吧?”

小窕畏缩地往后退,“老老老师你也喜欢廓洛?”

“这!不是废话吗?”

美术老师张开双手,以不断喷出口水的气势,激动地说道:“说他是我的谬思也不为过!我从第一眼看见他时,我就知道了!那双厌世!高傲!颓丧!的眼神#&*※§⋯⋯”

姚小窕以上课放空的姿态,自动屏蔽掉以下滔滔不绝的五千字赞美词。

老师越说越激昂,握紧拳头,“从那时我便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发誓我一定要让他从诅咒般束缚着他那绝美灵魂的身躯中彻底拯救出来!”

呃,是说这句话里,稍微加点逗号断句,会不会比较容易让人理解呀——姚小窕眨眨眼,并没提出这个意见。万一提了还得从头再听一遍的话,她一定会抵抗不住睡意睡死的。

“你那样做,是想拯救他?”她回想昨天她所撞见的场景,怎幺都不对吧,明明是他把廓洛绑起来,还拿刀子要割破他衣服。拯救廓洛的,明明是她。

美术老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妳不明白吗?他不快乐,那是因为他那美丽的肉体,被困在囹圄般的衣着里。”

“啊?”

老师露出自己是在对牛弹琴的鄙视,他大步往前,走到教室后方,拉开收纳杂物的布帘,拿出衣架挂着的其中一件,陶醉地抱在胸前,“看哪,他多幺适合这样的衣服!”

小窕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因为老师手里拿着的,在她眼中看来根本不是衣服——纯黑色的皮革,缀满银色铆钉,到处都是大咧咧的洞,上头有项圈,下方有拉链,浑身上下根本没能遮蔽身体的布料,反而比较像是便利商店微波餐用的不织布网袋。

小窕大大震惊了,“穿这幺少⋯⋯会着凉吧?”

“妳不懂!”美术老师加重语气,转了个圈圈,“这叫完美的艺术!像徐廓洛那孩子那般完美无瑕的肉体,就是为了成为女王而诞生的!我来这破学校就是为了遇见他!他就是要来践踏我的!”

“女⋯⋯女王?”小窕好心提醒,“可可可是他是男生噢?”

没想到立刻被凶巴巴地瞪了一眼,“那又如何?服装不该区分性别!”

只见美术老师用力抱紧那件皮衣,蹭着下巴,“都怪妳那幺不识相地闯了进来,昨天人家明明都准备好了,高跟鞋、皮鞭、蜡烛、绳子、拉珠、爱的小手#&*※§⋯⋯”他说了串小窕完全不明白要拿来做什幺用的名词。

虽然不清楚用途,听起来也像是玩具,但总感觉很危险。她不禁抡起小拳头,“变态。”

“妳说什幺?”老师不祥地眯起眼睛。

“变变变态,你⋯⋯明明没问过他的意愿,就那样强迫他,”小窕深吸一口气,不自觉提高音量:“你这样才不是恋爱,是变态。”

“妳小孩子不懂啦!那是我的官能美学!”

美术老师插着腰,大言不惭地提出他那番堪称邪魔歪道的见解,“说穿了,恋爱的恋,就是变态的变下面改成心部不是嘛?是变态又怎样?只要是真心的!那也是我的恋爱style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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