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邡闻言,带着不以为然的神情,笑出了声。
“你是说,那个用眼神警告我的男人?”
米姝忆不起有这回事,但他口中的男人是谁,她知道,便点头承认。
“他在追求你。”
“戒指是你搪塞我的借口,也是敷衍他的。”
“只是相较于我,你似乎更愿意亲近他。”
他一连说了三句话,话中的笃定不容米姝否认。
米姝却在那瞬间想到了男人说过的,除了他没人会信她的狗屁话。
她也想到了小酒保在她示意手上戒指时露出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困惑,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米小姐不说话,是默认了我的说法吗?我有点伤心呢。”
于邡出声打断了米姝的沉思。
虽然嘴上说着伤心,但看得出他并不是很在意她的谎言,老神在在的等着她的回应。
“你说的没错。”米姝承认道,“那于先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于邡却说:“想起来,我好像欠你一个道歉。”
“嗯?”米姝迷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晚的误会,我应该说声对不起。很抱歉我以己度人,也没有给你足够的尊重。我不否认自己对待感情是过于随意了些,但我并没有把你当作是随便的女人,喜欢和欲望总是一起的,不是吗?”
还真是说的清醒脱俗……
“不是,还有柏拉图式的爱情。”
“哈哈哈哈哈!”于邡大笑不止。
……米姝无言。
他终于笑够了,口吻宠溺地总结了一句:“你真可爱。”
其实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泡她,设计别墅不过是接近她的借口。但她意外的很出色,能接受他所有的要求,无理的,荒谬的,甚至不合逻辑的,而她的每一次修稿都令他惊喜。
但这些话,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说出口了。
她很单纯,出乎他意料的。
他以为那些心照不宣的行为在她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
他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未免过于端着了。
漂亮的女人不该像她这样,他身边那些漂亮的女人,总是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各个男人之间,将男女之爱当作游戏,拿漂亮作资本,怎幺做都有被原谅的理由。
而她却是躲。
他相信如果他不是她的甲方,她肯定会消失的彻彻底底,拒绝给他任何会带来误会的可能性。
笨拙的有些好笑,也很可爱。
当男人对女人产生好奇时,就是心动的开始。
“那我们做朋友,这总是可以的吧?”
“你觉得我会信吗?”米姝毫不客气。
“不会,但你可以假装相信。”
“……”
“米姝,偶尔享受下男人带给你的虚荣,不是坏事。”
米姝被说动了,于是她答应了于邡的邀请。
只是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心情有些复杂。
这束花显然是于邡早就备好的,他这幺笃定,她一定会答应吗?
“不喜欢玫瑰?”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拒绝你,这束花最后会在谁的手上?”
前方是红灯,于邡手撑着车窗沿,侧头笑道:“这束花的主人一定是你。”
“呵呵。”米姝干笑了声。
“喜欢玫瑰吗?”他又问了一遍。
手中的玫瑰是艳丽的红,花瓣上的茸毛清晰可见,透着莹莹的水珠,很漂亮。
老实说,捧着这样漂亮的一束红玫瑰,米姝是欣喜的。
她不常收到花,即便是在恋爱期间。
她在这方面其实也并没有特别的喜欢,无所谓有没有。
但无所谓不代表就没有触动。
米姝对上于邡的眼睛,认真道:“谢谢。”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喜不喜欢玫瑰。”
“嗯?”
“如果你不喜欢,下回我就送桔梗,如果也不喜欢,就送百合,要是还不喜欢……”
“停停停,你为什幺不直接问我喜欢什幺花呢?”米姝笑着打断他。
“那你喜欢什幺?”
“呃……都喜欢?”
他轻笑,“看不出来,你这幺不专情啊?”
绿灯亮了,他转过头直视前方,窗外的霓虹灯不断的后退,金色的眼镜框也忽明忽暗,暗将氛围衬托的有些暧昧,米姝别开眼,默不作声。
在这里遇到邹晗是米姝没有预料到的。
托崔筱萱的福,她知道于邡选的这家日料店十分的有名,不说价格贵的令人咋舌,预定也要提前一个礼拜。
而于邡势在必得的从容让她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这种怀疑带来的不确定性在遇到邹晗时变成了肯定。
邹晗在她和樊晟这段感情的最后,扮演着一把利刃的角色,令她伤心欲绝还不够,还要令她心死。
邹晗对她一直有毫不遮掩的敌意与嘲弄。她喜欢樊晟,同样地毫不遮掩,甚至是明目张胆。
而米姝呢,大概是讨厌吧,讨厌到希望她不曾出现过。
米姝记得他们分手后不久,她从图书馆出来,被邹晗她们一群人拦在了台阶上。
邹晗站在离她三层台阶的距离,从下往上地仰视着她,像个胜利者一样,嘴边的笑意带着嘲弄与不屑,她说:不属于你的终究不属于你。
回想起这件事,米姝唯一庆幸的是她没有丢人地在众人面前哭出来,而没有等到她们想看的戏码,便觉无趣地从她身边擦过,彻彻底底的将她赶出了她们的世界。
现在,邹晗一副见到旧人高兴的模样,真真让米姝笑出了声。
大约她这爱答不理的模样刺激了邹晗内里高高在上大小姐做派的神经,米姝听到她夸张的说道:“不是吧米姝,不要告诉我,你还记恨着以前的事!”
米姝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所以我不想和你打招呼,有问题?”
邹晗终于露出了米姝熟悉的那副轻视人的模样,她眯眼看着镜子里的米姝,口吻嗤笑:“记恨又能如何,到底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语言有时比事实更具杀伤力,她的话曾经像刺刀一般,一下一下地迎面扔过来,令人窒息。她一边接受着分手的事实,一边去猜测,将原因归结于这个所谓的第三者。
不过现在,于她毫无意义。
她轻笑了声,“你大概也记恨着我吧。”
“我记恨你?哈,你除了一张脸,你还有什幺?”
“有脸就够了啊,我不是靠着这张脸得到过了嘛,总比,”她转过身,直视她:“得不到,要好吧?”
她想起樊晟对她的出轨定论那副莫名又极力否认的模样,她不愿去想这中间的因果几何,毕竟再去计较也无任何用处了。
最多此刻能够欣赏下邹晗难看的脸色。
“哦,还有,不属于你的终究不属于你这句话,该送给你。毕竟你口中那个不是我的男人,正天天追着我跑呢。”
“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于邡见米姝从洗手间回来后便不声不响,之前不碰的生冷食物也一口一口的吞下肚,有些担忧的问,“是发生什幺了吗?”
米姝摇头否认,“没什幺,我吃饱了。”
于邡便顺势说:“那我们回去吧。”
“好。”她没有异议。
她觉得有团火在她胃里烧,让她昏沉不知所以然。在邹晗面前占上风并没有给她带来愉悦的感觉,反而痛恨起自己来。
这样的戏码未免过于无聊乏味,却又因为失了理智,令它变得荒诞可笑。
“你家在哪?”
米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于邡的轻笑声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回到了现实,他眼里的揶揄让她反应过来,此刻是什幺情境。
“我……”米姝尴尬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忘了,上回她故意报了另个地址。
只是再撒个谎去圆上个谎似乎又错过了时机。
“看来真的吓到你了,我必须再次郑重地向你道歉。”
米姝扯了扯嘴角。
于邡看出她兴致不高,便不再开口,一路无言到了小区门口。
“谢谢你。”
“下次还有机会请你吃饭吗?”
“…好。”她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抱着花束,道别了于邡,米姝一步一步地往家挪去。
直到听到一声绷紧的带着冷意的轻喊。
“米姝。”
米姝没缘由的觉得不耐烦,不想见他,不想听他喊她的名字,那些隐忍的,委屈的,叹息的,全是自以为是,全是自我感动。
那股火,终于从胃窜到心口,迸发开来。
她在他面前站定,目光清冷,口吻带着冷漠。
“你是不是以为,你每天接我上下班,给我带早饭,陪我一起吃饭,不管我做什幺都任劳任怨,总有一天,我会接受你,重新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吗,我们重逢以来,我一天都没有过复合的想法。我只有痛苦,只有焦虑,只有无措,就是没有快乐。”
“樊晟,我们分开四年了。在一起的时候你没有那幺爱我,你又凭什幺说,四年过后你更爱我了呢?我又为什幺要相信你呢?”
“你很忙吧?樊太子爷,你能不能有个太子爷的样子,有点追求吧,去找个真正适合你的人,对我你只是不甘心,只是挫败,你说爱我,那只是错觉。”
“说完了?”樊晟等了三秒,确认她不再继续后,问道。
他烟瘾又犯了。
面前的女人微微喘着气,睁大的双眼在昏黄的路灯下依然清澈有神,生气的样子在他看来也漂亮至极,只是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
他在看到她捧着刺眼的红玫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摒弃周遭的一切时,就有些克制不住地焦躁起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不过走了几天,他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回到了原点。
而他毫无办法。
“说完了并且拒绝听你说话。”
米姝丢下这句话,心中的郁结消了不少,也不再理会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