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咬我1

排雷：有轻微血腥场面，但不会过多描写

你为什么要咬我1

死神小姐是西方的死神小姐，但她最近出差到东方。她的工作很简单，大致上就是按照冥界员工用APP的指示，到达将死者身旁，然后等着对方死掉好接走那人的灵魂。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死神小姐穿好统一的黑色员工服、拿着大镰刀，慢悠悠地晃到将死之人身边。她循着APP地图走进一户独栋别墅，定位显示她要接走的人在隐蔽的地下室。

死神小姐虽然没怎么接过谋杀或快乐杀人的被害者，但也不是从没有过。隐蔽的地下室是个很容易联想的场所，死神小姐闲不下来的脑袋瓜子开始编排恐怖惊悚的剧情。

人体蜈蚣？那个真的恶心；尸体艺术？这个不太好，尽管是艺术品；富人的闲时消遣？把人玩死了，技术看来很差。

穿过那扇不知该如何开启的门，入目所及没有恐怖的尸块、也没有刺鼻的腥味，只有阴冷潮湿的感觉充斥在不大的单人房间。灯光昏黄，唯一一张简陋的床上，是一位脚被铐在床尾的少年。

那正是她的目标。

奄奄一息蜷缩在床上，虽然穿着衣服，但是过瘦的身躯显得衣服大了几号。少年紧闭凹陷的眼睛，呼吸轻到几近了无声息。

死神小姐用死神之眼看到了少年的一生：短短十五年的生命，却经历如天堂地狱般的剧烈变化。前面一小部分是幸福温馨满溢的富有家庭，后面一大半则是监禁虐待充斥的残酷人生。

这在富足的环境并不常见，死神小姐也是第一次碰到。她想找一个角落等待对方呼吸停止，但环伺小小的空间，竟是连一张椅子也没，只有那张破旧的床以及床头柜而已。

他要如何上厕所呢？死神小姐好奇地想。她往床下一瞧，看到了空着的盆子与尿壶。他要如何洗澡呢？靠近一闻，那奇怪的味道显示少年已经好多天没沐浴了。

他要如何吃东西呢？少年的死因是饿死，答案不言自明。

死神小姐凑近观察，发现少年的脸型挺好看的，眉眼秀气，如果养胖一些，肯定会是万人迷。

当然啦，有钱人的基因，基本男帅女美，生出的孩子也不会差到哪去。死神小姐可惜地想。要她来说，她希望世界被帅哥美女充满，自己不在其中也无所谓，至少能保养眼睛。

然后那眼睛缓缓睁开了，慢慢地、慢慢地，直到对上死神小姐睁圆的眼眸。

这是第一次遇上能看到自己的人。死神小姐不知所措，只能呆呆的与其对望，看少年那黑沉沉的眼睛，从恍惚到疑惑，最后是了然。

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倒含着一丝欣喜，少年气若游丝地说：“我要死了吗？”

遇到灵感强烈者该怎么办呢？入职时的应对手册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死神小姐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是的，你要死了。”

“您是来带我走的吗？”

那声音虚弱的几乎听不到，死神小姐又靠近了一些，近到她能看到空洞的眼珠子上倒映的自己。

“是的，我是来带你走的。”

少年笑了，嘴唇干裂，拉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说：“您真漂亮。”

真的？死神小姐也是女孩子，尽管知道这只是孩子的妄言，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她还是非常高兴。

“谢谢。你也很漂亮。”

她也回予一个笑容，此情此景大概有些阴森。少年却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颤巍巍的试图触摸女性的黑色袍子。

“死掉的话、能去您身边吗？”

死神小姐没有闪躲，只是直起腰来，居高临下。她歪头想了想，说：“大概不行，你会去投胎吧？”

少年抓着衣袍的一角，上面寒气扑人，少年却越抓越紧，如同救命稻草。他试图挪动身子，希望能更靠近站在床边的女性，但他做不到。

他没力气，就连抓住衣袍的力道，在死神小姐来看，都是微乎其微。

他说：“不对，我会下地狱。”

死神小姐感兴趣地问：“怎么这么想？”

“我杀死了一只猫咪。”

“但你只是想让他解脱。你并非虐待他的人，那些人才会下地狱。”

一点也不疑惑死神小姐知道得如此详细，少年动动手指表达他的不赞同。

“但是我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那不能代表什么，”死神小姐摇头，“就像玫瑰也有黑色＊，那不能代表什么。”

少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干涩地说：“父亲说我坏掉了，我不是坏掉的吗？”

死神小姐摇摇头。

“没有人是坏掉的，你很完美，一如其他所有人。”

声音不知是无力还是怎么样地在发着抖。少年又说：“父亲说我应该去死，这不是我的使命吗？”

死神小姐又摇了头。

“你唯一的使命就是活下去。活下去，直到你改变某个人，直到世界上留下你的足迹。”

“听起来很伟大。”

“当然啦，世界正是如此建构的。”

世界正是如此建构的。讲得理所当然、讲得像是再自然不过的定理。少年想，这么伟大的东西，与自己格格不入。他一直认为，自己就应当在淤泥里匍匐，直至全身陷落，掉到他本该存在的地狱深处。那里才是与自身相符的地方。

是的，地狱，那才是自己的归处。

他就活在地狱之中。

——但是，地狱里不会有披着黑色斗篷、手拿大镰刀的美丽天使。那位天使不会因他的糟糕模样而退避三舍，也不会因他丑陋不堪的想法而嗤笑不已。相反地，她是如此真诚，令人联想到许久之前、母亲为他泡的一杯热可可。

就连手上抓握的寒冷都显得异常温暖。

所以他现在一定是在做梦，做一个迟早会醒来的梦。

“您对我真好。”

“我希望人们不再对死亡感到害怕。”

“⋯⋯我要死了。”

死神小姐点点头，“是的，你要死了。”

少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落寞，他不希望这个梦醒来，“我会投胎，然后见不到您。”

“没错，你我只是萍水相逢。”

另一只手努力向前伸，抓住了黑色的袍子。现在他两只手都握住东西了。

“如果我活下去，我还会见到您吗？”

“有可能，不过很难说。”

虚弱的少年闭上死气沉沉的眼睛，似乎在酝酿什么，又或是体力到达极限，终于停了声息。

他小声地说：“那我不想死了。”

死神小姐困扰地搔搔头，她想少年可能会像其他将死之人或已死之人一般向她求情。她做不到，但又不好意思伤害对方濒死而伤痕累累的心。

不等死神小姐想如何安慰对方，少年便开口问道：“您有名字吗？”

虽然名字很重要，但反正人都要死了，一个有灵感的人类也翻不出花样。别小看死神呢，位阶也是挺高的！乐观的死神小姐不疑有他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少年重复了一遍，他咀嚼着那个名字，并把它牢牢刻在心底。

然后他睁开双眼，原先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渴望。对温度的渴望、对未来的渴望、对活下去的渴望，以及对死神小姐的渴望。

那些前所未有的渴望化做执着，让少年暗沉的灵魂熠熠生辉。

他又叫了死神小姐的名字，声音嘶哑，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却都如此有力，打从心底响起。

他说：“我想活下去。”

那声音无比清晰，像是一个笃定的宣告。

死神小姐额冒冷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大错，而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等、你——”

“为了让我活下去，”打断死神小姐惊讶的话语，少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希望您能成为我的粮食。我快饿死了。”

然后那本该濒临死亡、下一秒就会灵魂出窍准备投胎转世的瘦弱少年，就这么吃了死神的一条手臂。

哪来的力气？！回光返照吗！

“操！操操操操操——！你怎么会言灵的——不对啊人类的言灵对死神没用啊？哇！哇！痛痛痛！”

因为言灵，死神小姐还是自己把手臂送入对方口中的。这真是天大的耻辱。一边不优雅的嚎叫着，女性一边努力夺回身体控制权。

幸好对方真的虚弱到极致，也幸好十五岁的年纪对力量太不熟悉，死神小姐在饥渴的少年咬上她上手臂时，成功挣脱桎梏，飞快远离如野兽般的家伙。

少年陶醉地舔着沾满血肉的双唇，眯起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脸色苍白的女性。

他已经有力气坐起来了，动作牵动脚上的镣铐铿锵作响，那声音震动死神小姐耳膜，致使她惊恐地瞪大双眼。

说她害怕吗？那肯定有。但是死神对恐惧的感受一向没那么深，比起害怕，她更担心任务失败。因为尽管手臂痛到发麻，但她不会死，隔几天就会复原了；可若是任务失败，她会被扣薪水，考绩也会被打上不好看的分数。

这会大大影响她的生活品质。

“您很好吃。”

少年露出讨好的笑，用鲜血妆点的唇色让他看起来更加鲜艳，润红的脸颊也越发诱人。死神小姐在年仅十五岁的弱小身躯上感受到了威胁。

“请您别害怕，”少年依然使用敬语，语气虔诚，“我会负起一切责任。”

说完，少年将自己皮包骨似的左手臂平放眼前。他朝自己一点也不好吃的肉块用力咬了下去。

血腥味更加浓厚，少年皱起眉，使劲力气咬掉了下手臂上没多少的肉。

他咀嚼着令人作恶的东西，模煳地说：“这样与您就是一样的了。”

疯了疯了。死神小姐惊讶的大张着嘴，一句话都发不出来。她的工作就是等对方死掉然后带走其灵魂，工作期间，基本无法对目标人类有任何干涉。虽然死神小姐非常想一个镰刀过去，砍下那家伙的脑袋，但她可能因此丢掉饭碗。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疯子。”

少年却没有不快，反而眨了眨深不见底的眼睛，“疯子不好吗？”

死神小姐回答不出来了。如果是平时，她会说「世界本就疯狂，没什么不好」但现在，她的手臂痛得要死，可没立场说那些话。

疯子没什么不好，但是伤害到他人，那就非常不好了。

“放心，”似乎察觉对方沉默的理由，少年笑着说：“我不吃人的。我唯一想吃的只有您——死神小姐。”

死神小姐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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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玫瑰：此处指得是深紫近黑的玫瑰，植物界因演化的关系，没有黑色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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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这就是这么一个病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