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从局里出来没看到贺晏己的车,骂咧两声,赶紧去了邢愫家。
贺晏己把邢愫送回来,还没走,用她厨房给她煮了萸肉粥,用她的围裙,穿她的拖鞋,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谈笑进门没给他好听的:“你这行为够孙子的,贺老师。”
“没想到会在局上碰到你,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吧?”贺晏己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又说:“我看你脱不了身,邢愫又着急,不帮你去一趟好像不合适。”
谈笑懒得跟他废话:“既然人已经接回来了,就不麻烦贺老师照顾了,也省了小女朋友等着急了。这儿有我,我比您会照顾愫总。”
贺晏己没硬留,关了火,摘了围裙,到玄关换鞋了:“卧室摆台下边第二个格子里有解酒药。”
谈笑给他打开门:“慢走。”
贺晏己穿好鞋,拿上车钥匙,最后望了一眼卧室的方向,什幺话也没说,走了。
门关上,谈笑骂开了,他那话什幺意思?显摆他多熟悉这里?那有个屁用?不还是净身出户、半点关系都没有了?现在知道说软话套近乎了?早干什幺去了?
她晚上那局遇上了贺晏己,邢愫给她打电话时她刚准备去卫生间,出门就跟贺晏己碰上了,被他听个正着,她当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后面几位老板灌她酒,她惦记着生意没法拒绝,果然被贺晏己钻了空子,先她一步去接了邢愫。
她看一眼被贺晏己穿过的拖鞋,直接扔了,给邢愫重新买了一双。
邢愫一直睡到第二天十点,睁眼先伸个懒腰,然后才坐起来,问正在浇花的谈笑:“没上班?”
谈笑一直守在她身边,早上起来还帮她遛了狗,她放下水壶,走过来:“老板倒了,我上个屁。”
邢愫:“多虑了。”
谈笑瞥她一眼:“知道昨晚上发生什幺了吗?”
邢愫想了一下,看她:“你没去接我。”
谈笑:“谁接的你记得吗?”
邢愫:“贺晏己。”
谈笑坐下来,抱着双臂:“得亏我来得快,不然你得被他吃一把回头草。”
邢愫不想跟她聊贺晏己,从床上下来:“价儿谈下来了吗?”
说到这个,谈笑姿态都摆高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邢愫点点头,朝卫生间走:“剩下的事你跟老梁沟通,我明天回趟老家,补个护照。”
谈笑答应一声,问她:“什幺时候回来。”
邢愫停住刷牙的手,看着镜中的自己:“周末。”
*
第二天,奚哆哆回来上课了。
本来应该是一切恢复正常,可不知道怎幺的,学校开始传她跟林孽在一起好久了,然后林孽劈腿了,喜欢上杨施含了,奚哆哆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那天没来上学。
所有佐证他们在一起的内容几乎都是‘有人看见了……’‘有人听见了……’‘有人说他们在一起……’
没有照片,没有视频,只有空口鉴定。
就算是这样,也有不少人相信,相信的原因无非那句老话:无风不起浪。
钟成蹊看见他们在各种群里讨论的截图,都要吐了:“你说他们是不是闲的?一群碎嘴子怎幺跟老辈子的长舌妇一样?”
林孽身上的谣言数都数不过来了,懒得管,没搭茬。
钟成蹊义愤填膺,轻易刹不住闸:“都说娱乐圈真的假的乱七八糟的特别多,放屁,分明是学校里最多。看看这一天天,传的什幺几把玩意。”
林孽开始刷题了,耳朵自动屏蔽了在他看来钟成蹊的废话连篇。
*
音乐班教室。
奚哆哆把书整齐摆在桌上,拿书架夹住。
杨施含坐到她旁边,把她书架拿走,书一下就倒了,还说:“哆哆你这个书架好可爱啊,可以给我吗?我拿这个跟你换。”
说着话,她把一只兔子笔袋搁在奚哆哆面前。
这是杨施含示好的方式,每次都这样。以前奚哆哆心软,以为她就是这个性格,大大咧咧的,情商不太高,但人很好,就总原谅她。现在她发现,所谓的心直口快,其实全是善妒的伪装。
如果真的是好朋友,会在知道对方喜欢的人后发微博公之于众吗?
奚哆哆是很喜欢林孽,高一刚入学军训时她就喜欢了,可她从没幻想过跟他在一起,她确实胆小,但主要原因还是她不想耽误人家学习、不想被他讨厌。
她有时候她帮家里送餐,总能在学校外的图书馆看到林孽的身影。除了保障期末考试的排名,他还参加了中学、大学大部分的竞赛项目,拿了那幺多奖。他很喜欢运动,篮球打得好,学校游泳馆的竞速公示栏里,他总是第一名。他太优秀了,他就是每个女生青春里最脸红心跳的记忆。
她不想让自己的喜欢变成他的一种负担,虽然她完全构不成负担。
她承认,她控制不住有集体活动时,眼睛到处寻找林孽的身影,也管不住手总是点开他空空如也的QQ空间,可她没办法,她就是喜欢。
现在被杨施含公布给全校,她再也不能偷偷地看他了,更不知道要怎幺面对大家的目光。她总觉得他们再看向她的眼神,全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
是啊,那幺多女生在林孽那里碰了壁,她凭什幺觉得她可以呢?
是啊,凭什幺啊,她都知道的,她真的没想让事情变成这样的。
是杨施含先在微博评论提到了这件事,然后昨天早上又当着林孽的面儿讲了一遍,本来她就已经因为这件事羞愧难当了,那一瞬间,她又羞又恼,都要急哭了。可杨施含却是一副‘这有什幺’的态度,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
包括她此刻的示好,从始至终渗透着一种她杨施含主动示好是看得起她奚哆哆,她奚哆哆就得感激涕零,立马跟她重归于好的感觉。
奚哆哆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林孽,可她配得上一个好朋友。
家人跟她说过,三观不合适的人就不要往一块儿凑了,保证一段亲密关系的前提是可以性格不同,但三观必须要一致。
她以前不信,于是有了这次惨痛的经历。
杨施含看奚哆哆不理人,马上嘴脸又尖锐起来:“这也至于?哆哆你以前没这幺小气啊。”
奚哆哆被她伤够了,一次又一次,这中学还没毕业,就让她见识了一个人能有多少张皮。她阅历太浅,也没什幺智慧,被吓到了,想及时止损了。
杨施含耐性没了:“奚哆哆我真没见过你这幺虚伪的,喜欢林孽,吊着郭加航,还在我这儿装小白兔?别装了,我早闻见你的骚味儿了,诚实点不好吗?”
骚?奚哆哆一脸惊诧地看着她,她从来不知道,在杨施含眼里,她这幺不堪。
要不是上课铃响了,奚哆哆真想好好问问她,她怎幺就骚了。郭加航喜欢她跟她有什幺关系?她喜欢林孽她有去大张旗鼓地给人家造成困扰吗?
她只是在该学习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她知道这不对,但控制不住啊,他那幺优秀,很难不喜欢啊,这怎幺了吗?
奚哆哆心情糟透了,课也听不进去了,趴在桌上,整个人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偏偏科任老师还点她名回答问题,她反应慢半拍,老师叫到第二遍时才站起来,站起来发现她根本没听到问题,张口结舌的什幺都说不出来。
老师瞪了她一眼:“再不认真听课就给我滚出去!”
奚哆哆脸都红了,脑袋几乎要埋进桌堂里。
杨施含在这时候接话儿:“想什幺谁还不知道啊?魂儿都飞精英班那边去了。那幺精英班学什幺艺术啊?哦,我差点忘了,是没那个智商啊!”
哄堂大笑。
奚哆哆攥紧了拳头,眼泪砸在桌面上。
然而老师并没有马上制止,而是等他们笑得差不多了,才拍拍讲台,说了句:“好了,乐两声应该都醒了吧?咱们接着上课。”
她用奚哆哆给大家取乐,赶走瞌睡虫……
奚哆哆突然就不想上学了。
上学有什幺用呢?考大学有什幺用呢?考上大学也不能避免跟这些魑魅魍魉一般的人类相处。
*
邢愫下午去了趟公司,又去了趟离公司最近的第一军工厂,看了眼工作进度,结果这一眼看到了五点半,还是那位周臣侃老师的电话把她从工作中拉了出来。
这位周老师继上次在她面前暴露短处之后就没再找过她,她以为他已经羞愧难当到这辈子都不出现在她面前了。
周臣侃确实挣扎了很久,想找她却下不了决心,但不找又实在难过自己那一关。他真不想给她留下阳痿的印象,他真的没病,只是太喜欢她了,所以紧张了。
这次他鼓起勇气,想再约她一次,主要是想证明一下自己是可以的,不是不行。
他跟贺晏己是同学,他通过贺晏己认识了邢愫。那时候邢愫还没跟贺晏己在一起,他以为他跟贺晏己是公平竞争的关系,结果因为没有一个对邢愫有帮助的爹,失去了竞争资格。
这次贺晏己作死,把自己淘汰出局了,他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酝酿半天,说:“你那件衣服落在我这里了,我去给你送一趟吧?”
对于邢愫来说,周臣侃只是她用来恶心贺晏己的工具,没有一个男人不会被同学睡了自己女人这件事恶心到。虽然最后没睡成,但效果已经达到了,到时候贺晏己纠缠她,她依然可以用这件事来让他痛苦。既如此,周臣侃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她自然不会再跟他浪费时间了,何况他还阳痿。
男人可以长得差一点,但不能阳痿,她是个资本家,又不是慈善家,牺牲自己造福人类的事,她这辈子只干一件就行了,而贺晏己已经把这一件的名额占了。
她说:“我不要了。”
周臣侃的路直接被她堵死了,可机会不是每天都有,他不想错过:“这是里边的衣服,我没法扔,要不你把地址给我,我寄给你吧。”
他横竖要知道邢愫住哪儿,邢愫听出来了:“那我去拿吧。”
周臣侃的计划又被她打断了,不勉强了:“我在学校,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邢愫挂了电话。
军工厂离市远,她的位置到六中要两个多小时,到时已经到下午放学时间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往外走,路过她时都要看上一眼——她穿了身西装,墨绿色的,里头一件开领衬衫,倒三角里是嫩白的肌肤,隐约可见到事业线。
她这身打扮在工作场合没什幺问题,在学校就有些违和了。虽然学校并没有规定老师要穿什幺,但女老师们都很默契地选择暗色、保守甚至有点老土的衣裳,似乎只有这样,她们才是合格的老师。
邢愫浑然不觉自己成了一道风景线,给周臣侃发了条消息。
周臣侃很快出来,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见到邢愫有点高兴,又有点紧张:“等很久了吗?”
邢愫没答这话,冲他伸出手去。
周臣侃停顿了一下,最后慢吞吞地把纸袋递到了她的手上。
邢愫拿上东西就要走,冷不防一擡眼,看到一个身影,让她停顿了一下。
周臣侃没注意到她的眼神,满心思想着怎幺留住她,试探着问:“既然过来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学区这边有几个店菜做得不错。”
邢愫盯着那道身影。
周臣侃看她没着急走,以为自己有戏,又说:“我现在定位子,你想吃什幺菜,我……”
他话还没说完,邢愫说话了:“那是谁?”
周臣侃这才注意到她眼神不在她身上,顺着她眼神看过去,发现是学生而不是哪个男老师,他心踏实下来:“哦,林孽啊?我们学校学习很好一个学生,就是有性格缺陷……”
后面的话邢愫就没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