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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女在河畔被发现。

清晨婢仆们顺着小径涉雪而下,为了星官墨西斯的生辰,列队去耶露河舀水。

事后回想起来,没有任何的征兆,寻常一天。

她们一路沉默不语,山谷中还弥漫着白雾,长而略硬的袍微微响动。

赤足踩在雪地上,偶尔是雪化的水声。

这个国家依傍着巨大的冰原而建,生息皆靠着冰原上生长的万物,避世祥和,却因占卜的强盛,栖身于这片大陆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在这巍峨的冰原上,山巅一隅,王的行宫驾于凌云之上,水晶的堡垒在日出时犹如镀金。

提及那伟大的君主,人人都需微微仰视那圣之居所。视线往下,是星官的宫殿。

传说中星官是神明为普济苍生,拱卫王室而派来尘世的使者,他肉体凡身,喜怒与人无异,能通天语。

上任星官在五国混战中竭尽魔力而死,空千余日,有婴儿诞生于灰烬,生来紫发紫眸,与神谕描述分毫不差,七日后为壮年模样,再千年未曾改变。

此任星官已经侍奉两代君主,临近其千岁的生辰,举国上下提前许久就在详筹,宴会的用水必须取于月初的耶露河,星斗轮回,那日是自然最纯净的时候。

水罐在河边的石上放置,女仆长按照礼数先行祭河,阳光从云层中倾斜下来,耶露河宛若一条光带,蜿蜒于整个冰原,她滋养着整个国家的人民。

突然有人低声惊呼。

女仆长不满于打断,正要呵斥无礼的人,却看见光河上有一浮冰在摇晃,上下漂浮。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张开口看这神迹。

一座水晶灵柩。

慢慢的近了,众人才得以窥探到灵柩中,一名女子似是在沉睡着,又似乎被时间夺取了生命,她未着寸缕,圆润的肩头如同软玉,柔荑遮住小小的肚脐,指尖却有着凡人的晶莹粉润。

“这是神的儿女。”有人道。

“是澈女。”婢仆长道,她跪在地上,双手抛下水罐,随人皆从。

灵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最终女子躺在河边的冰泥中,竟无一人敢上前去唤醒她,片刻后,她睁开明眸,起身看向伏趴的凡人。

她降世来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已有人为她准备好了膳食和衣物。因王还没有发话传见澈女,因而无人敢僭越,只得送于星官处。

宫殿位于行宫的一峰之下,是观天象最好的位置,同行宫相反,整个宫殿由黑色和银色的矿材构成,澈女顺从的随人穿过层层走廊,无人敢直视她裸露的皮肤,却每人都知道她的美貌。

星官正在房内进行例行的观测,仆从们无声的进出,留下澈女在昏暗的屋内。

“我没观测到你的到来。”静谧后,一道男声响起。

她丝毫未动,似是哑巴。

倒也奇怪,虽然她这半日来未开口出过一声,但是没有人怀疑过澈女是哑的,仿佛不与他们交流是她应有的倨傲,尽管无人在此前见过澈女。

那是传说中的神之子,负责世间一切源水之物,这样的神明,在本国无论是祭祀还是神话中,都是最重要的人物。

因而所有人的行为都是第一次。

无人敢冒犯。

因而男人的话颇有些失礼。

但是她没有回应。

一人秉烛往这边来,隐隐能看到男人宽大的肩膀,到她面前,站定,他呼出的气有些热,冰烛的温度反而凉了。

“你为何今日降世?可是有什幺预兆?”墨尔斯将烛台举到她面侧,皎白的皮肤如月光映照着,他嘴唇勾了勾,屋内忽然烛火通明。

“把整座冰原燃化都不配为你照亮。”男人把烛台放下,他看起来并不单薄,晨袍下有明显的线条,紫色的长发用丝带拢起,露出微敞的胸膛,肌肉随着说话起伏收紧。

“你有名字吗?”男人躺到一旁的软椅,上下打量她,不知是谁给她穿的这件衣服,估计是太匆忙了,倒像套了个外袍就送来了似的,小臂和腿都露着,冰凝的一样。

真是仓促的惊喜,他想着,唯一可惜的是,那些发现她的人估计看过她出生的样子,应该杀掉。要说理由,就是亵渎了神的儿女。

她还是没有作声,准确的来说,她都没有动过一下,殷红的唇如丰满的花瓣,虽然从未有花瓣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凋零。

“难道神话都是编的,澈女是哑巴吗,过来。”男人招手呼唤她,女人走过去,男人伸出手去想触碰她的脸,猛然顿住,他似乎在犹豫。

“我叫墨西斯,是这个国家的星官。”男人笑笑。

澈女点了点头,“墨尔斯。我是澈女伊黛嘉。”

“伊黛嘉,我由衷感激你此刻的降临。”

伊黛嘉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她手垂在身侧,如同木偶。

墨西斯沉默半晌,却还是挥手道,

“去吧,我会让女仆给你安排房间,你在这里住下。”

一天之内,澈女的出生震惊了整座冰原。

甚至是最底层的隐原处,都有人接口赞美澈女的湿润的金发和雪般透彻的眼睛。因为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举国纷纷传闻道她的到来是为了星官的千岁生辰。

“回大人,奴婢与她在房间交谈过几句,但多是回应,没有提什幺要求。”

“她有进食?”星官问面前跪趴的女仆,淡淡的问。

“没有,水果一动未动。”

“也没有表现什幺能力。”

女仆想了想,“没有。”

叫人下去后,墨西斯看向身边的人,“她就是个摆设,王大惊小怪,着急召见这个哑巴。”

“这也是对神子必要的礼数,王要对她进行进一步的验证,”那黑影里的人道,“明天请大人将她打扮整齐,送至行宫吧。”

墨西斯慢悠悠的问道,“王说要留她在行宫?”

“这倒没有,应该往后还是要劳烦您照顾,毕竟行宫没有女子停留的先例。”使者转而问询,“大人确定澈女是女子?”

墨西斯紫色的眼睛深不见底,手指一下一下的叩击着膝盖,“你再说一遍?”

“毕竟众神都可以化作万物,没有性别之分,”使者谨慎的道,“王对此感到好奇。”

墨西斯思索半晌,沉吟道,“我可以询问,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答。”

使者低下头,“这是王需要的问题。”

“我知道了,”墨西斯站起来,紫色的发流淌在身后如同暗绸“回去吧。”

使者融入黑暗中,才意识到冷汗直流。

墨西斯很久没做梦了,自从出生以来,所有的梦都与未来有关,他不仅是天地的枢纽,还连接着时间。

这次的场景他第一次遇见。

他赤裸着身子,足下是浅浅的河,他涉水而行,白雾弥漫。

前方有一虚幻的人影,他知道那是谁,尽管没有见过男人的面容。

“父神。”他单膝跪下。已经百余年未见了。

“你见到她了?”男人的声音忽左忽右,让人眩晕。

“是的。”

“她刚刚出生,还不懂许多事情,你要教导她。”

“她身怀天谕在身?”墨西斯尊敬的问道。

男人不答,只听水声阵阵,水波荡漾。

“她可是神体降世?”墨西斯思索半天,换了种方式问出口。

男人久久未语,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为一片白雾消散。

墨西斯睁开眼。

自己求证,这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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