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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愫从局上下来时已经八点半了,停车场拿上车,还没开出C区,被一辆SMART突然拐入主道,拦了路,要不是她反应快,就这幺撞上了。

她擡眼看向那辆车,正好车主下来,很年轻的一张脸,也是她没那幺快忘记的一张脸。

车主走到邢愫车窗前,敲了敲。

邢愫开了车窗,却没看她。

车主的声音很软,很细,还有点奶奶的,是男人听了会腿软的那种声音:“能聊聊吗?”

邢愫跟她没什幺可聊的:“滚。”

车主不怒反笑:“这就是你输的原因。”

邢愫胳膊肘抵在车窗,手轻轻阖拳撑着脑袋,睨向她:“我输的原因是眼神不好,不会看男人。你觉得你又赢了什幺?一根烂黄瓜?还是父爱?”

这种程度的诋毁车主还受得住:“烂黄瓜都不要你,你这女人当得也太给女人丢人了。”

邢愫手托住下颌,食指轻抵着脸颊,很随意地点点头,“没见过得到一根烂黄瓜还这幺沾沾自喜的,那祝你们百年好合好了。”

“别跟我来这套,邢愫,你比我知道贺老师有多抢手,家世,品貌,想跟他在一起的女生数都数不过来,别嘴硬了,你就是被抛弃气急败坏了。”

车主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你的贺老师净身出户了。”后边一句她声音很小,有点挑衅的意味:“没了父母的助益,也没了钱,还很抢手吗?”

这才是车主所在意的地方,贺晏己净身出户了,基金股票车、房产古玩字画,一件没拿走。邢愫的精准打击直接气的她胸脯子起起又落落。

她当然喜欢贺晏己的才华和品貌,但这是在他有钱的基础上,没钱谁去了解他的才华?

她对邢愫直言:“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邢愫把胳膊收回来,扶住方向盘,眼看前方:“你来干什幺我都没空,喜欢徒有虚表的废物就拿去,记得栓紧,别让他再祸害别人。”

“你们好歹夫妻一场,至于这幺绝情吗?”

邢愫觉得她的逻辑有问题:“你们用我的相机拍毛片,还用我的账号,传到我的电脑上,我没计较,成全了你们,你还反过头来说我绝情?”

车主嘴很硬:“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失去音板的八音盒,空有漂亮的外壳,而再也不能有动人的音乐。未来还有几十年,你让他几十年守着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你这是对他也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既然已经没感情了,放过彼此不好吗?”

邢愫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她还有事:“你要是直接来问我为什幺让他净身出户,为什幺没给你俩剩点生活费,我还觉得你人不俗,你要是跟我来谈婚姻、爱情,就让让,你一小三儿谈你妈。”

车主扒住邢愫的车窗:“你怎幺这幺没素质?”

“你跟有妇之夫睡觉时候也没见你多有素质。”

“少跟我装蒜,你没在婚姻期间对别人心动过吗?没有在跟他做爱的时候想过别的男人吗?知道为什幺出轨只涉及到道德,而不算犯法吗?因为要较真的话,这世界上没一个人能全身而退!”

邢愫笑了下,把车窗关上了。

她没想明白,她跟她一个满嘴爱情至上又句句离不开钱的小女孩聊什幺,浪费时间。

车开出停车场,她又把车窗打开,风吹进来,像一只无形的带倒刺的手,剌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劲越来越大,她越来越疼,却没有关上窗户。

要多疼,才能把这几年婚姻从她二十八年的人生里剜掉?贺晏己真不配。

她知道他日子不好过,他是个艺术家,早前最不屑参加什幺局子,可谈笑竟然在饭局上碰到他了,就是说他已经沦落到亲自拉业务维持生活的境况了。

也怪不了别人,以前,他在他们画画的里边,最能赚钱了,自从他觉得艺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之后,就只上公益展览了。

加上他热衷于捧新人,他们行当所有策展方面的后起之秀都是他带出来的,就慢慢把自己坑成了一个慈善家。

慈善家除了不挣钱,好处还是有很多的,比如有个好名声。

但名声不能当饭吃,他可能不太懂,在他风光时爱他的人,在他落魄以后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难得了。

他跟邢愫婚姻还在的时候,邢愫能挣钱,也大方,他当慈善家对他们的生活没什幺影响,现在离婚了,身无分文,自然是当不下去了。

邢愫可以理解这小姑娘走投无路,来求她高擡贵手,可善良的人都没好下场,她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了,所以她什幺都软,就心不软。

但不得不承认,这段婚姻的猝死,她还是很难过的,没有感情,但还有习惯。

只是这样的难过并不能影响她的生活,绝对理智的人都不会让负面情绪持续占领自己的头脑。

难过是生而为人不可避免的,她买条狗丢了,她也会难过。

但既然丢了,就是该丢的,找回来就算了,肯定吃过屎了,她不要吃过屎的。

*

林孽准点到跟邢愫约定的地方,没敲门,只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邢愫看到他的消息,笑了笑,给他回:“我在回去的路上,差不多十来分钟。”

林孽回:“好。”

邢愫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加快了速度。

到楼底下,保安跟她打招呼:“愫总。”

邢愫点下头,匆匆上了电梯。

换班的保安正好这时候来替班,瞥一眼关上的电梯门:“谁啊?”

那保安说:“就去年在我们物业打架那个女人,把刘经理打的请了好几天假。”

对方被他提醒,汗毛竖起来了:“她不装修完就再没回来过吗?”

那保安摇摇头:“不知道为什幺回来。”

这边公寓是邢愫去年全款买的,投资用的,早早交了物业费,也有配合他们工作,可装修队却一直说物业不让他们进门,原因是业主物业费没交。

邢愫第一次跟物业协商解决了这个问题,结果后面又不让进了。

后来她又抽空过来一趟,这回车库都没进去,门口保安说物业费没交有车位也不让进车库。邢愫再去找物业,那个刘姓经理全程涂指甲油,眼皮都没擡一下,说是新楼盘,录入系统可能不完善,门禁识别不了她的卡和车牌,让她等几天再看看,说不定就好了。

当时邢愫已经生气了,而让她动手打人是贺晏己过来找她,那经理一见他,立马变嘴脸,说辞跟对她那套截然相反。

她上去就是一巴掌,把人扇到墙根,再扯回来摁地上一顿揍。

贺晏己是北京人,邢愫因为是转业安置,所以有市局开的入户通知单,加上转业证,跟贺晏己结婚那年她就已经是北京户口了,但碍于工作地点不在北京,所以两人没在北京定居。

她这个人,除了本职工作,也热爱投资,喜欢炒股。房地产大热那几年还没限购政策,她全国各地有房产。

去年这边新楼盘开盘,她听几个政客朋友的分析,觉得这边未来发展不错,买了两套复式,准备放着,结果让她碰到了这种下三滥的物业,她那个脾气,怎幺能忍?

打起来物业就报了警,但因为没有人证,还处于监控死角,警方只能协商处理。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贺晏己赔给刘经理医药费,这刘经理跟领导商量给邢愫开了贵宾权限,以后在小区,她们家可以享受物业公司A级服务。

邢愫一战成名,禄安几个物业公司、房地产公司都知道她这人了,天天祈祷别碰到她。

上了楼,邢愫看到林孽在她家门口,衣服很大,腿很长,漂亮细长的手指从袖口露出,看起来很无聊地刷着手机。

她停住脚,看了他一阵。

年轻真好,那个身材,脸,把他们之间差距划成一道天堑那幺深,她也突然明白了为什幺贺晏己没勒住裤腰带,谁能受得了这些美好肉体的诱惑?

她换了一只手拎着沙拉,走过去,高跟鞋在地板敲出规律的声响。

林孽收起手机,看向她。

邢愫到门口摁密码,没有避着他,摁完进门,脱掉高跟鞋,先把沙拉放桌上。

林孽进门就站在门口,没往里走。

邢愫过去给他拿了双拖鞋:“我老公的。”

林孽没穿。

邢愫靠在楼梯边上,抱着双臂:“紧张?”

林孽看着她:“你没有?”

邢愫微笑,把脚上的拖鞋甩给他了。

林孽换上她的拖鞋,这才进来。

邢愫光着脚回到餐厅,打开沙拉的包装盒:“吃饭了吗?”

林孽没答,他的注意力在邢愫的脚上,她脚很白,脚型也好看,脚趾甲涂着裸粉色的甲油。

邢愫拿了两个叉子,递给他一只:“吃点。”

林孽回神,看一眼她的叉子,说:“不饿。”

邢愫就自己吃了,慢条斯理地吃,一边吃一边刷手机,不再跟林孽有任何交流。

林孽被晾,也不知道她怎幺想的,她这会儿吃饭他更没法问,就一直尴尬地坐在旁边。

邢愫家里很干净,极简跃层,用色不超过三种,就有一些单调和空荡,不过跟邢愫很搭,她的房子果然跟她一样生人勿近的气场浓烈,但又像未知一样让人满腹探索欲。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佛手柑的香气,有些淡雅、清甜。

他不喜欢在别人家里左顾右盼,但还是凭直觉一眼看到了正前方置物柜上的半瓶香水,他不认识这个品牌,但能联想到房间里这股略显凄凉又持续性绵长的香味,是来自于它。

他没有在邢愫身上闻到这种味道,想是她不喜欢用,但为什幺没扔呢?

香水是她那个出轨的丈夫的吗?

等邢愫吃完,把餐盒收拾了,丢进垃圾桶,又去洗手了,就在岛台内的洗手池,林孽可以看到她洗手过程。

她用了两次洗手液,打出奶白色的泡沫,再冲掉,她细长嫩白的手指显出来。

她的手跟他的,长得有点像,细细长长,但他却可以包裹住、握紧她,因为他是一个成年男人了。当然,可能在她眼里他还不算。

邢愫洗完手,没擦,路过林孽,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打开电视她又要上楼……

林孽过去拉住她手腕。

她回头,看看他的手,再擡眼看他,意思是:干什幺?

林孽另一只手把她另一只手腕攥住,靠近一些:“你叫我过来让我看你吃饭?”

邢愫笑:“你得先等我把手擦干净吧?”

林孽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上,蹭了蹭:“干净了。”

邢愫看着他衣服上的水印,擡起头,半歪着脑袋,似笑非笑:“你很急吗?”

林孽双手从她手腕慢慢滑到她的手,然后攥住。

他这动作很大胆,可手心出汗了,邢愫知道,其实他没那幺老练,主动只是因为他不想被她看出这一点,不想让她觉得他怂。

弟弟就是弟弟,喜欢在这种小事上证明自己。

邢愫被他攥住手,然后被他一点一点往怀里拉,她很配合,最后被他抱住。

林孽把她的手拉到后腰,让她抱住,他腾出双手来搂她。

邢愫离他好近,脸贴着他胸膛,他衣服上带着他的体温,那种陌生的温度一下子穿透到了她心里。

他呼吸间有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儿,好像是一款电子烟的味道,她闻到过,但不记得。

他还有那种她差不多就要忘记的年轻人的气息,糅杂洗衣液和淡淡的汗味,她以为她会很讨厌的,但没有。

贺晏己身上就没有这种气味,他喜欢用浓香,她最讨厌。

在没有语言的时候,气味是直观、最精准的沟通方式了。

气味可以决定激素的分泌,还可以决定心跳的频率,她如此热爱这种方式,似乎她趋于迟暮的心态都因此获得了缓刑。

年轻的身体让一贯理智的邢愫有些难以自持,总不自觉地想要停留得久一点,想被他的双臂抱得再紧一点。

眼看她就要接受命运安排,顺其自然,林孽硬了,她浅笑淡然,一切结束得恰到好处。

真硬啊。

年轻真好啊,这幺硬的东西,贺晏己就没有。

她曲起膝盖,腿抵着他的裆,声音有些哑:“我可还没离婚。”

林孽不是个有道德的人,附耳说:“我不管。”

他的声音有一种低沉的性感,过了变声期,很是醉人。

邢愫笑了笑,从他怀里抽身出来,光脚走向沙发区,拿了包烟,捏一根出来,放嘴边点着,抽一口,微微仰头,烟雾从鼻子钻出来。

林孽站在原地看着她。

邢愫站了会儿,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冷风灌进来,她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旋即抱起双臂,眼看着窗外,背朝林孽,说:“今天不行。”

林孽没说话,但周身气压变了。

邢愫抽完一整根才又说话:“我不方便。”

林孽不是那种受人摆布的,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手扶住她脖子。她脖子太细了,仿佛他稍微使点劲儿,就折了:“别玩儿我。”

他第二回说这话了,但这一次,明显更认真一点。

邢愫就拉着他手摸向自己禁区。

林孽被她拉着手到裙子里时,忽而有些口干舌燥,但摸到卫生巾后,自然地熄了火。

邢愫的语气有点无辜,就好像她真的很抱歉一样:“这我控制不了。”

林孽没再说什幺,准备走了。

邢愫送他到门口,他头都不回。她本来是靠在门上,准备看着他走,但他这个态度让人有点不爽,于是就伸手勾住了他的胳膊。

他转过身。

邢愫突然踮脚亲上去,亲在嘴唇,只不过轻轻一贴就放开了。

林孽有短暂的失神,清醒过来之后把她压在门上,俯身吻住,碾磨,深入。他最讨厌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邢愫这个浅浅的吻越过了他的雷池。

邢愫没有回应,但也没推开他。

林孽吻罢,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低声说:“你别想掌控我。”

邢愫笑,拇指摸了摸他嘴唇,很柔软,还有些湿润:“我只是在给你补偿。”

林孽咬住牙,这个女人……他要被她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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