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是我看上的女人

长脸喽啰持枪作势刺她，“住口，再闹，爷划花你的脸。”

裴花朝奋力爬起，高声喊叫：“戴妪！”

戴妪察觉骚乱，下车遥遥望向裴花朝，询问旁人。

“怎幺回事，那小娘子是谁？”

一旁喽啰答道：“无事，又一个迷恋寨主、魔怔了的婆娘。”

裴花朝挣扎往戴妪那头爬动，嘶声喊道：“戴妪，我是裴氏，宝胜崔家的裴氏！”

“裴氏？”一语提醒戴妪，走来细察裴花朝形貌，果然认出人。她喝退长脸喽啰，扶起裴花朝，“什幺风把小娘子吹来了？”

裴花朝忙道：“我有话回复东阳寨主，请戴妪帮忙通报。”

她思量自己若说有事相找，亦或请求东阳擎海，那是她一己私事，于东阳擎海无甚干系，戴妪未必会上心帮忙通报；说“有话回复东阳擎海”，那便不同了，东阳擎海在等她回话呢，戴妪怎幺着也会安排他们会面。

戴妪打量她片时，道：“我带你上山。”

这一来，比等待传召再上山省下许多工夫，裴花朝双眼泛出泪花，没口子向戴妪道谢。

一旁长脸喽啰听她和戴妪两人一递一句，面色渐渐不好，觑个空儿小声问道：“戴妪，这位小娘子是？”

戴妪道：“你没听她说？这是宝胜崔家的裴娘子。”

长脸喽啰脸皮由青转白，打躬作揖向裴花朝请罪，只差喊她祖宗。

戴妪一行人带着货物及裴花朝渡过大湖，登岸后换过驴车上山。众人行了一程子山路，渐渐高处飘来人声嘶吼，刀剑铿锵，马鸣蹄踏，倒似行军打仗一般。

戴妪向裴花朝解释，“寨间早间操练。”

过了好一会子，那兵戈声渐渐平息，山间恢复宁静，谁知一盏茶工夫之后，蓦地又是成千上万人一齐呐喊，动静大似霹雳。裴花朝吃了一惊，擡头张望，不明所以。

戴妪道：“操练完了，散队了。”

稍后进了山寨，驴车经过一处极宽阔的平地，是处人群聚集，有武装喽啰，也有平民打扮的老弱妇孺，全朝向远处立起的台子眺望。

裴花朝所坐车马沿山路往上走，借地势高之便，轻易收尽远方台上光景。台上坐了数人，虽看不大真切，但首座者发式依稀丰浓张扬，不用说，自是东阳擎海。

台子前端跪着一人，五花大绑，双手反剪，一个壮汉执刀走来，举刀朝他颈子虚虚比划，刀锋在日头下发出雪亮光芒。

裴花朝心中一凛，起了个不祥猜想。

戴妪在旁道：“小娘子，台上要行刑了，你别看为好。”

裴花朝欲待回避，那人犯扭身扬首，似向刽子手说了什幺话。创子手举刀要砍的手势因此一顿，望向东阳擎海，朝他讨主意的样子。

裴花朝好奇事态发展，一时忘了避开视线。

高台上，东阳擎海由座位起身走来，抢过刽子手手上大刀，将人踹倒一边，自己照着人犯颈子便即挥去。寒光过处，人犯身首分家，头颅飞旋落地，鲜血由断头处喷溅三尺。

“唔！”裴花朝捂住嘴，干呕起来。

她父亲当初受刑，是否亦是这般光景吗？

戴妪平淡道：“寨里惯常这般行事，倘若小娘子看多了，也就不怕了。”

她将裴花朝带到寨中某处厅房，唤来仆妇伺候茶果点心，相陪一会儿，便告辞忙自家差事去。

裴花朝在房中枯坐，哪怕仆妇热情劝她进茶点，她两眼大多盯牢窗外，盼星星盼月亮等待东阳擎海出现。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除开仆妇，并无旁人走进房中。

裴花朝来时满腔热望，在消逝的光阴里一点一滴颓冷，她开始忧虑东阳擎海是否对她已无兴趣，故而懒怠接见；若是无暇搭理自己，那幺自己在山寨里干耗的当儿，祖母病势继续加重……

她烦恼无已，房外廊道响起靴声，东阳擎海踱入房内。

那山贼还是老样子，目光如炬，神气又野又匪，看谁便轻易压得谁透不过气。然而此时此刻，裴花朝对上那双神光极足的眼眸，但觉满世界亮了起来。

东阳擎海大抵察觉她的雀跃急切，微微把头一点，似安抚她稍安勿躁。

他回首往外：“文书送进书房。”房外两个小厮应喏走过窗前，手里各自捧满卷轴与册页。

裴花朝离座，擡头挺胸，以最文雅诚敬的姿态向东阳擎海施礼。

东阳擎海劈头便问：“你祖母出事？”

裴花朝怔住，“寨主如何晓得？”

东阳擎海微勾嘴角，“你说过，‘叫我裴家人不要命上门送死，可以；不要脸上门送人，休想’。”他打手势，招呼她坐回席上。

纵然东阳擎海重述旧日言语，口气平直，并无挖苦意味，裴花朝仍旧耳根烫热

东阳擎海坐上主位，续道：“你这幺倔的性子，只有为了祖母，才肯抛下骨气，和崔家作戏，或者找上我。”

“寨主料事如神。”裴花朝入座，陪着笑脸把唐老夫人怒打崔陵、波及县令儿子一事娓娓道来。

东阳擎海沉吟：“汪县令把那儿子当成心肝宝贝，十分疼爱。”

裴花朝陪笑，“因此上，唯有寨主有能耐调解此事。”

东阳擎海并不言声，只是凝注她笑靥，少顷再度勾起嘴角，这回皮笑肉不笑。

“小娘子用得着我时，笑面相迎；用不着我时，不揪不睬。”

裴花朝闻言记起一事，却以为不可能。

东阳擎海道：“前些天我去宝胜，沿路百姓问安，尤其女子，恨不得扑上来的都有，就你背过身面壁，装不相识。”

“这……”裴花朝瞠目，原来那日东阳擎海并非注目她身旁姑娘，而是自己。她奇道：“但那日我戴了帷帽。”且是帷纱长及胸口的那种。

“你当戴了帷帽我便认不出？”东阳擎海咧嘴道：“你是我看上的女人，何况我还摸过抱过，再不会错认。”

——————作者的话——————

东阳大王要和裴家小娘子凑一堆了

打个预防针，大王看上小娘子不假，离情根深种还有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