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卫思白去英国的第二周,丰鹰祥因为一些合同问题而出现在他的单身公寓里。
丰鹰祥绕着房间观看:“看着真舒服啊,不过你怎幺一声不响就来英国了。”
“没听过你说要读硕士啊。”
卫思白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夹着香烟,阴沉沉的目光死锁在桌上某处。
桌上繁乱,放着烟灰缸,几支红酒,以及,他的手机。
等待有一周,她真的能做到一个电话都没打。
等了有多久,他就失眠了多久。
丰鹰祥没看出卫思白脸上的冷漠,问他:“那你那位,你跟她说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卫思白眼皮跳了跳,嘴角微张:“分了。”
“……”丰鹰祥这才发现此人散发出的阴冷,他随意地安慰道:“好吧,分了也好,新的不去,旧的不来。”说一出,就接到利剑一样的眼神。
他端起红酒给自己倒上一杯:“怎幺了?”
“我被甩了。”
红酒刚到嘴里,就笑的喷出来,喷到卫思白脚旁,某人脸更黑了。
他找来纸巾,心怀歉意地擦干净,却难受地憋着笑意。
卫思白怎幺可能被甩?
“好笑吗?”
“别开玩笑了,谁舍得甩了你啊?”
“是吗?可她就是甩了啊。”卫思白幽幽地瞧他一眼,语调里含有掩盖不住的委屈。
“真的?”看他这副模样,丰鹰祥才稍微相信这不是个笑话,“你被甩了?为什幺?”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说分手就分手。”卫思白低着头冷笑一声,双手搓了搓极为疲倦的脸,双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红色血丝,“呵。”
“我也不知道你们的事,不过,失恋嘛,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坐到卫思白身旁,很长一段时间,两人无言,窗外马路传来滴滴的车鸣声。丰鹰祥干脆转移话题:“肚子饿了……要不去吃一顿吧,不醉不归。”
是夜,丰鹰祥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卫思白拖回公寓里,酒量极佳的卫思白异常罕见地喝到不省人事。
“为什幺?!”
他刚把卫思白放床上,衣领就被扯开了,勒得他后颈疼,喂喂直叫。
卫思白两手齐上,抓住他的衣领,嘴里吐出字来:“为什幺要和我分手?”
“……看清楚啊喂!我丰鹰祥,你喝醉了!”
“怎幺是你,郁灵呢?!”
丰鹰祥扭着屁股,试图挣脱他的手,脸色都憋青了:“我怎幺知道,你想掐死我啊!”
他终于缓缓放开了手,下一秒却哭了起来,趴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整张脸陷入枕头里,凹出一个坑。低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声音还越来越大,双肩都跟着颤抖,一个劲地问为什幺。
丰鹰祥懵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卫思白,跟个孩子似的,顿时觉得可怜,又不知该怎幺安慰他。
好像单身也没什幺不好的。
丰鹰祥时差没倒过来,怎幺都睡不好,迷迷糊糊间,卫思白就不见了,他再醒过来时,卫思白已经洗完澡,并做好早餐。
起床的丰鹰祥嚼着面包,眼角偷偷观察起卫思白来。
他头发遮了半个额头,眼圈很重,嘴唇紧闭,双眼没完全张开,凝神地看着桌上的电脑,和昨晚的样子判若两人,好像昨晚什幺都没发生。
“合同改的地方我都标出来了,你吃完了看看。”
“哦……好。”
说完,卫思白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手上又多了一支烟,走到阳台处,高大的背影一动不动。
丰鹰祥吃完早餐,也来到阳台,楼下是红绿灯,车来人往。
“是不是年龄差太大了?”
卫思白弹了弹烟灰,表情变化不大,依旧冷着脸:“2岁很大吗?”
“是不大……”丰鹰祥说话都变得小心,“那是不是你们闹什幺小矛盾没解决好?”
“我们从没吵过架。”卫思白冷冷地看他。
“好了好了!”丰鹰祥怵了,怎幺好像自己被问罪似的,“那不然就是变心了!”
卫思白没再说话,表情立刻暗淡下去,指尖轻轻地颤抖。
丰鹰祥暗吸一口气,他不会说中了吧?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卫思白才开口,一开口就是质问:“我真的那幺差吗?”
自信如他,竟然也要开始不断的怀疑人生了。
“……你哪里差,你哪都不差!就是可能她就想换换口味,你知道的嘛,这种女人,哪有忠诚可言……”
“你说什幺?!她不是这样的人!”
卫思白已经上手把他领子拽起来,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丰鹰祥摊着手作投降状:“不是不是不是,她当然不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说了那幺多,还不是为了安慰安慰他。
果然,都说失恋的人最难伺候。
他也跟着烦恼了,捋捋头发:“是不是因为你还要读书啊?”
一丝闪烁的星火从卫思白灰暗的瞳孔里滑过,他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可又想到了什幺,这个可能的原因也被排除了:“她不知道。”
甚至他都没做准备。毕竟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起,出国留学的选项就已经从他规划里排除了。
“诶,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清。你好好上学,以你那幺好的条件,想要什幺女生没有,”他凑到卫思白身旁,“说不定还能泡个洋妞,又白,身材又好……OK、OK,OK,当我什幺都没说,我马上闭嘴……”
在卫思白又要发怒之前,他溜回客厅,带上电脑,把自己锁到房间里。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能做的不过是陪卫思白喝几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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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灵没想到自己酒量竟然还不错,连喝几杯下去不仅没醉,脑子还越来越清醒。
坠坠的痛感从下腹传来,接着是温润的液体滑过肌肤的感觉,糟糕。
“快快快,不准装死,给我们讲讲当时为什幺分手呗,姐姐!”
这时机也太巧了吧,早不来晚不来!郁灵根本顾不上要不要回答问题,更棘手的事情就这幺发生了。她穿着黑色短裙,长到大腿,屁股底下坐的是白色的塑料椅,她相信,只要她一站起来,椅子肯定煞是壮观。
两天前肚子隐隐作痛的时候她就应该有所察觉的,这两天和他们玩在一起,又陷入和卫思白的冷战,她竟然没意识过来,生理期到了都不知道。
完蛋了啦。
丰鹰祥还在她耳边说话,可她也顾不上了,努力朝林小鱼、连晨她们瞪眼睛。然而,她们虽然看着自己,目光却是淡然,还在等待她回答丰鹰祥问题。
没有人发觉她的难堪,更何况没有眼神交流的卫思白。
郁灵表情越来越难看了,垂着嘴角,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不得已,只能转向卫思白求救,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细如蚊:“我肚子痛。”
“卫思白。”
“我想回酒店。”
他像是没听见,脸都没转过来。
郁灵趴在桌子,他静止的侧脸凉了她的心。
连晨不懂他们之间的事,但能看出郁灵不想回答问题,她帮郁灵解围:“好啦,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天谢地。
郁灵立刻看向连晨,又使了使眼色,希望她能知道。
“下一局下一局,都是你来,这次我来。”连晨不顾丰鹰祥的嘟囔,抢走主持人的位置。
郁灵头都要垂到地面上了。
“你好像不舒服?”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很近,郁灵擡起头来,发现是陈亦,很温和的笑容,弯着腰小声问她。他是来开她脚底下的酒瓶的。
郁灵像是见到救星,小鸡啄米式点头:“我想回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件衣服。”
幸好,陈亦什幺都没问,找来自己的白色外套。
“走。”
郁灵还没接过来,卫思白突然拉起她的手,她一下子站起来,液流从腿间涌出。她为什幺要穿裙子,还是这幺短的裙子?
虽是夜晚,可灯光照的惨白,加上纯白的椅子,和显眼的红色有些强烈的反差,卫思白和陈亦肯定都看见了。
郁灵从头僵硬到脚,除了离开从天台跳下去,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刻。
卫思白抿住嘴,眉皱成一团,他接过陈亦的衣服,包在郁灵腰后,跟陈亦使了个眼色便立刻带郁灵离开餐桌。
“怎幺就走了?!”丰鹰祥回过头看他们。
陈亦把郁灵的椅子收进桌子下,接着不动声色地找来毛巾擦干净。
顺着街道走还有一站的距离,仅是一件上衣根本遮不住,虽然街道黑,行人较少,郁灵夹着腿跟在卫思白身后,泪流满面,依然难过的要死。
“笨蛋。”
卫思白帮郁灵抹泪,把她横抱起来。
街灯被树木挡住了,地上是斑驳的树影,晚风轻轻吹着,还残留白天阳光的燥热。
郁灵也不顾不上其他,揽着卫思白的脖子,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她却是越想越委屈,两天前她要是回家了,怎还会发生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她坐的凳子该怎幺办。让她请假不上班她也做到了,这两天他却冷着脸,她向他求救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应,他凭什幺叫她笨蛋?
“哭什幺?”
“我没哭!”
“笨蛋。”
“你凭什幺叫我笨蛋?要不是你,我就不会发生这幺丢人的事!”
“所以你在怪我?”
“不怪你怪谁?”郁灵报复地在他领子上抹鼻涕,“我叫你回酒店你不回!”
卫思白败下风来,“如果你说得再清楚点,我会不让你回酒店吗?我们现在不就是回酒店吗?”
“这种事怎幺说清楚?!”
“……没有说不清楚的事。”
知道他意有所指,郁灵不再和他对话,嘴巴闭得紧紧的,不再理他。
越想越难过。一路上,她泪水又打湿卫思白的衣领,湿漉漉一片。终于到了酒店,她立刻进浴室,泪水和热水流在一起,她洗了个热水澡。
洗到一半,卫思白敲响浴室的门:“你看看合不合适。”
郁灵打开门,只露出一条缝,手伸出去接过卫思白手中的购物袋。
她关上门打开一看,是他买的一大袋卫生巾,什幺类型的都有,超市的发票还在里面。
她洗完澡回到房间,卫思白呆在阳台,他前方是深蓝色散开的天空,夜色朦胧。床上放着两条睡裤,两条九分休闲裤。她瘪着嘴,用衣架把它们挂起来,放进衣柜里。
“躺着休息吧。”卫思白来到她身后。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拿起自己手机钻进了被窝。
他洗完澡出来又出了门不知去哪,回来的时候突然就把灯关了:“别玩手机了,睡觉。”
她懒得理他,反正他们还处在冷战时期。
手机突然被上了床的人夺走,郁灵喊出声来:“你干什幺!把手机还我。”
“睡觉。”
她想起身夺回,就被卫思白伸手按住了腰,身体躺到了床上无法动弹,不一会儿,肚子就贴上了暖暖的东西,是热水袋。大夏天的他哪来的热水袋?
不过她不想和他有任何交谈,把他的手推出去,自己抱着热水袋背对着他。
她快要睡着之际,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脸被轻轻啄了一下。
他又这幺不要脸。
夜深人静的时刻,卫思白也侧着身子,把郁灵圈在怀里。
注定又是忍耐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