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说谎是什幺时候?
辜橙橙不记得了。
但说谎作为必要的生存技能,在她这里的纯熟度已经达到了与说真话难辨的地步了。被握在手里的手热乎乎的,辜橙橙低垂着头,乖顺道:
“我不知道……我从小就在孤儿院里了,他跟我说好多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是一个刚得知身世的孩子的正常反应。女警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一下,道:
“你告诉阿姨,这位贺先生有没有说什幺不合适的话?比如胁迫你啊,诱导啊……你别怕!叔叔和阿姨都是警察,没人能伤害你的!”
【只要你听话,我就撤诉。】
贺翰音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证明她真的是他的妹妹,而是利用打官司必要的调查取证环节来耗费他们的时间。官司没打完谁也无法出国打比赛,这样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就算最后结果出来证实她不是他的妹妹又能怎样?不过就是赔点钱罢了,后果他承担得起。但世界赛的赛程不会因为他们而延后,赶不及就是赶不及……所以,只能撤诉,只有撤诉这一条路可以走。辜橙橙眨了下眼睛:
“没有……他跟我说了我的身世,还做了饭给我吃……没有伤害我。”
女民警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准备好的采血针和采血纸:
“这样的话,阿姨需要再采点你的血样来取证。怕不怕疼?”
辜橙橙摇摇头,乖乖地伸出了左手让对方扎手指采血。女警取完血样之后又问了一些关于她个人意愿的,辜橙橙表示她愿意跟“哥哥”在一起直到开庭,女警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便起身去找男警察了。
事实上男警察才叫焦头烂额。郑佑凡看贺翰音一番唱念做打早就憋了满腔的火,但他深知并不是吵起来就会赢,况且贺翰音还一并告了他身后的这群队员们,地下停车场的监控确实显示了贺翰音被打,为了队员们的前途着想他也不能轻举妄动。他隐忍道:
“贺总。我们都知道这事对簿公堂你没有胜算,所谓的血缘就是笑话。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没必要闹大。”
民警的本意就是调解双方,闻言连连点头:
“对对对,都可以好好商量嘛,没必要闹上法庭啊。”
贺翰音一挑眉:
“我记得我有和郑总商量过?得到了什幺呢?您手下的队员可是围殴了我啊。”
后面的周崇明早就忍不了了:
“他们根本就没动你!只有我一个人动手了,你告我一个人就是,干什幺连他们一块儿告?”
贺翰音连看他一眼都欠奉,低头把玩了一下待客的纸杯,想起了小姑娘先前乖乖坐在他腿上吃饭的场景,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
“不管怎样,我相信法律的公正。”
他这副模样说白了就是欠打。周崇明差点又挥着拳头上了,被杨镜熙和施奇死命拉着。郑佑凡深吸了口气,道:
“让她跟你走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都可以商量。”
男民警插了句嘴:
“我们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问问当事人她想怎幺样嘛?”
这时候正好女警察过来说已经采了辜橙橙的血样,要求采另一位当事人贺翰音的血样。贺翰音笑眯眯的伸了手出来让她采血,道:
“之前我与薄言所做的那次血缘鉴定所比对的是从我父亲的骨殖上取下的DNA,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
贺翰音的父母都已去世,警方当然不可能接受由他提供的样本,这次血液采样还要加上一个跨国的困难。贺翰音用棉球擦掉指尖沁出的血,温柔地对着辜橙橙招了招手:
“薄言,过来。告诉他们你想待在哪边?”
一时间熟悉的不熟悉的眼睛都盯在了她身上。辜橙橙硬着头皮挪过去,在众队员热烈的目光里投进贺翰音怀里,背对着众人颤声道:
“要……跟哥哥在一起。”
贺翰音收紧手臂,下巴抵在她发心蹭了蹭:
“你看,郑总,这可不是我不让她走的。”
民警见气氛不对劲了,连忙起身道:
“既然双方都不接受调解,那就只能后续移交司法机构处理了。现在我们就先回去吧。郑先生?郑先生?”
他一连拉了两下才拉动郑佑凡。郑佑凡咬着牙起身,对队员们道:
“我们先回去。”
队员们还在恋恋不舍的看着辜橙橙,但都不是不懂事,闻言也只能起身跟着他走。
“等等。”贺翰音忽然道。
郑佑凡回头,见贺翰音递过来一个纸袋,微笑道:
“别忘了你们带来的东西。薄言需要什幺我会给她买的,不需要你们破费。”
郑佑凡不知道这纸袋是谁带来的,往后看了一眼,韩厌欢从后面钻出来,沉默的接过了纸袋。这里装着辜橙橙叫外卖买的芋泥包,他们被保安大叔叫出去以后有个外卖员匆匆忙忙叫着要超时了塞进他手里的。他不知道这是辜橙橙买给他的,只当是辜橙橙想吃,想着带过来给她,想不到还是没送出去。
别墅精致的雕花大门打开又合拢,将他们与心心念念的人隔开。他们是跟着警车开车来的,姜乙一正准备弯腰上车,回头见韩厌欢攥着纸袋站在那里,过去想拉他一把,第一眼却看见他呆呆地盯着别墅的门看,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掉了下来。
姜乙一第一次看到他哭,一时间也失了声,不知道该说什幺。韩厌欢擡手擦掉眼泪,哽咽道:
“我不想失去她。”
谁想呢?姜乙一嗫嚅了下嘴唇,最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揽着他回了车里。愁云惨淡的气氛第一次笼罩住了这个队伍,绞索一般扼住了他们的喉咙,以至于没有人能说得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