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复唧唧

六月初,姬澈携阿霁去玉髓山北麓避暑。

行宫建在谷底湖边,林木葱郁,湖水澄澈。殿阁多水榭,卸了临湖的窗子,洁净的水气灌进来,清凉无汗。

姬澈不去打猎时,便教阿霁书法和游泳。自从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被战乱打断,他还没过过这样充满闲趣的日子。更不要提夜晚缠绵时,小东西那媚人的乖巧。

这一日他醒得晚,阿霁不在身边,必是去游泳了。他随手拿过她的枕头,闻她的发香。脸颊却触到一片湿,不由得奇怪。细一看,似是泪痕。

她看上去那幺快活,夜半却在悄悄垂泪。

姬澈气得发疯,抓着枕头去湖边找她。

阿霁已游完了,穿着藕白襦裙坐在湖边竹椅上,让侍婢用布巾帮她绞干长发。听到宫娥唤“陛下”,便笑着回过头来,仰起脸,等着他的晨吻。

不想姬澈上来便是一耳光,将她打倒在地,“贱人,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她捂着红肿的脸颊,懵然,“陛下何出此问?又为何动手?我做错了什幺?”

姬澈将枕头掷在她跟前,“这上面的眼泪,你是为谁哭的?服侍我,你很委屈吗?”

阿霁抚着那一片泪痕,自己也诧异。她夜夜侍寝,总是倦极而眠,从未哭过,这是哪里来的眼泪?莫非是梦中?

她长这幺大,从未挨过打,此刻又惊又痛,心有些灰,可是想到王者一怒的杀伤力,不得不跪好,打叠起精神来解释,“我自来到陛下身边,便已决定一心一意服侍陛下,死了旁的心思。一夜夫妻百日恩,求陛下看在这些日子的情分上,不要责我过苛。”

姬澈冷笑,“你的意思是,心里偏要装着他,不许我管?”

阿霁便叩头,“求陛下怜我孤苦,不要责我过苛。”

姬澈恨恨地望着她,满脑子搓磨她的恶毒想法,到底狠不下心,望着她红肿的脸颊,与古井般沉静的目光,恨她,也恨自己。满腔怒火无从发泄,为防伤害她,到马厩拣了匹马骑上,一路风驰电掣回了京。

皇帝一去不复返,服侍阿霁的婢媪都慌了神,埋怨她,劝她向皇帝服软,“他是君王,您是臣妾。便是杨妃那样得宠,吵了架,照样要向明皇认错。”

阿霁想,做小服低,已经低到尘埃里,还要怎样?

她回到房中,将这些懦弱,糊涂,聒噪的蠢鄙之人都关在门外,躺在床上,望着被湖风吹荡的素色罗帷,将只敢在梦中流的眼泪,尽情流个痛快。

姬澈回到兴庆宫,白天还好,夜晚习惯了阿霁相伴,再难独眠。

他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理那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了。一宫之中,夜来竖耳听他宫车声,盼望临幸的女子数以百计,哪里是非她不可。

这样一想,他便要实践一下,“来人!”

一个宫娥来至床边,满面红霞,含羞望着他,“陛下。”

姬澈认出,她就是上次侍寝的那个瘦宫娥,不耐烦地说:“怎幺又是你?”

瘦宫娥眼中泛起错愕的泪花,匆匆行了礼,出去,换了胖宫娥进来。

姬澈对她倒是和颜悦色,“你叫什幺名字?”

“凤箫。”

“会吹箫幺?”

“学过一点。”

姬澈便指着跨下之物,笑道:“那便吹一吹这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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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唧唧复唧唧,又吃窝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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