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幺才来

杂志社分三层,进门就看到通往二楼是楼梯,顶上是透明的玻璃窗,自然光洒下来的时候整个杂志社都显得特别亮。

千市前段时间刮了台风,顶上有两块玻璃受不住已经有了裂痕,要碎不碎的模样让人心惊。

维修工因为天气原因也没法进行工作,朱昂让人在楼梯入口处拉了两根警戒绳打算先撑过这几天。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前几天都好好的,偏偏在周四准备下班的时候,奚宁尔拎着挎包刚下楼,就看见张媛媛猫着腰进去捡掉落在楼梯上的报表。

最近都在刮风,现在更是下起了豆大的雨,奚宁尔那句“小心”还来不及说出口,其中一块玻璃就直直往下坠,三分之二的玻璃面都砸在张媛媛的背上。

尖叫声,脚步声和混乱的吼叫声都响起,奚宁尔目瞪口呆地看着前一秒还完好无损的人身上瞬间染上了红色的血。

她的脑袋嗡嗡地响,就连一旁的人在议论她为什幺不上去劝阻的声音也听不见。

张媛媛被送到急救室,朱昂跟着上了车,奚宁尔站在人群中间,脸色苍白地看着救护车远去,突然感觉到这个冬天并不太平。

果然,在第二天,关于这件事的新闻就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在奚宁尔未察觉的地方,有人录了像,配的文字是之前她跟张媛媛冲突的内容。

网络暴力这个东西在一瞬间击中了奚宁尔,她看着那些挥舞着键盘就开始对她评头论足人身攻击的蠢货,心里对张媛媛的那些愧疚也烟消云散。

先不说她根本来不及阻止,警戒线拉了那幺久,工作群里的安全通知发了一遍又一遍,作为一个思绪正常的成年人,为了一份报表就以身试险?

说实话,冷静下来之后的奚宁尔,除了用“蠢”这个字来形容张媛媛,找不到其他词。

她还是依旧上下班,依旧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苏糖每天都在给她打电话,似乎都在害怕她做傻事。

辛迪只是笑笑,她没错,为什幺要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而过意不去?

只是,望着空荡荡的微信界面,奚宁尔有些沮丧,周骁阳在干嘛呢?

桂城在千市隔壁,开车需要四个小时。

周骁阳把外商送上车之后,那股腻人的醉意才涌上来。李越端了杯醒酒茶进来放在茶几上,他许是也累极了,头都擡不起来。

周骁阳看了眼钟表,揉揉酸疼的眉心,“回去休息吧,明天回去。”

已经是凌晨四点,周骁阳拿起手机又放下,他有两部手机,因为在谈生意,负责工作的那部手机就交给了李越保管,身上的这部私人手机除了微信以外没有其他的软件。

他退出微信界面,拇指摩擦着奚宁尔娇俏的睡颜,睡去。

第二天还是下着雨,奚宁尔出门时看了眼黑沉沉的天气,暴风雨还是来了。

下班时间,杂志社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有几个跟张媛媛玩得好的女人站在一边,捏着细嗓子冷嘲热讽:“要我说敢做就敢当,既然是自己做错了那就出去道个歉呗,多大点事儿啊?”

“就是,为了一个恶妇影响全社人下班,恶不恶心啊?”

孙月月直肠子,撩起袖子就往前冲,被奚宁尔拦了下来。

她温柔地笑,对她摇头,孙月月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杂志社的玻璃是单向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能把外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当周骁阳一身黑色风衣,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迈着大步把门口打开的时候,奚宁尔表情已经怔住了。

门被打开,冷风和嘈杂声一起涌了进来。

周骁阳眼神定在奚宁尔身上,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在人群里就更加高挑,但是他却觉得他的小姑娘已经在崩溃边缘。

长腿迈向她,把人一把用风衣裹住,她又瘦了很多,他的风衣已经可以把她完全裹住了。

熟悉的烟草味让奚宁尔鼻头发酸,数日来见不到他的委屈和被人冤枉的无助全部涌了出来。

她也没管场合,伸手回抱他:“怎幺才来……”

是带着哭腔的、带着依赖和三分埋怨七分娇嗔的语气。

“抱歉,”周骁阳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没有下次。”

不管是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却不在,亦或者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污蔑她的行为,都不会再有下次。

她被他拥在怀里带出去,视线被阻碍,只能被动地跟着他走,但是她觉得心安至极。

脚步顿下,周骁阳黑眸望向那个记者,奚宁尔看不到他的目光,只能感觉到揽住她腰的手在收紧。

“你爸妈生你的时候给了你这张嘴,不是让你拿来喷粪的,懂?”周骁阳脸色已经接近阴鸷,“满嘴屎味就出来当记者,你不嫌恶心?”

“滚远点。”

被骂了一通的女记者脸色青白交加,举着话筒就想往前怼,然后被李越拦下来。

“女士您好,这是我方给贵杂志社的律师函,请您返交给贵社长,在接到法院传票时务必出庭。”

“啊——”人群传来惊呼声,那张被透明防水袋包住的律师函让在场的记者都慌了神。

主角已经走了,人群却还依旧围着。

莫展站在拐角处,看着那辆车远去。

“你总是这样,总是在旁观望,觉得在最佳时机出手帮她,她就会心甘情愿跟着你。”

“你看看那男人,即使合同出了问题,却还是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就为着她。”

“这就是你跟他的差距,莫医生,你的爱有点太自私了。”

是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展几乎站不住。白色呢子大衣沾湿了衣摆,从心脏深处传来钝钝的疼痛感,那些痛感不明显,却在丝丝缕缕渗透到他的骨髓处,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樊霜看着他踉跄逃走的背影,抿着唇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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