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太子进京前一日，柳镇的街头比平日还要更热闹一些。

程禄安今日终于接到一单大生意。

冯大娘的儿子在京城和人合办了个布店，近日要新进一批货。齐国对大批货物流通管理严格，除了买卖双方商定，还要起草契约文书，双方按了指印后到官衙签印备案。商人很多会识一些字，但起草文书还要遣词造句，他们大多不行，便找到了卖字的程禄安。

这事对程禄安来说倒不难，事成之后双方一般也会多给好些钱，比他一字一文卖字强多了。他写成之后与二人一起到了柳镇的官衙按印。

官衙内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明日太子仪仗和游街的骑兵要一大早从柳镇出发进京，要做很多准备，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程禄安他们在门房等了许久，说是去通传的小厮走了就没再露面。

两个买卖人倒是见怪不怪，士农工商，士在最前，商是最末等。他们每次和官衙打交道都要看人脸色，来回好几趟也很常见。近日看这阵势也不用再等下去了，他们改日再来吧。

三人正要离开，程禄安突然遇见了几日前在酒楼一起喝酒的官差，就是那个说他家娘子长得像公主的那个。那人显然也还记得程禄安，和他打了招呼便引他去见了师爷。

冯大娘的儿子没想到事情办得这幺顺利，给钱给得特别大方，程禄安摸摸钱袋，有好几块碎银。

回家路上程禄安心想，那官差卖的只怕是陈副尉的面子。想来这陈副尉家在京城或许还有些地位。京城世家豪门众多，即使是不起眼的职位，背后的关系也是盘纵错节非常复杂。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烦闷。学而优则仕，大部人读书的目的都是为了仕途，他也曾听楚世音说过自己以前要科考。清闲自在的日子过了这幺些天，有了这样的压力一时还真不习惯。他和楚世音现在还不太为生计发愁，但这样下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也不能一辈子卖字为生，总要某一条出路。

程禄安顺路买了只小烧鸡，准备去长街等楚世音收市了一起回家。没想到摊前只有冯大娘一个人。

“程官人这幺早就回来了，我儿子的事……”冯大娘倒是诧异他回来的这幺早。

“已经办妥了。”

“呀，谢天谢地，谢谢程大官人。”冯大娘眉开眼笑。

“大娘客气了，今日也是赶了巧碰见了熟人。我家娘子呢？”

“小娘子说是要去胭脂铺，说是淮安妙音娘子做的胭脂今日新到的，这街上好几个小娘子都去了。程官人您在这儿等会儿，也该回来了。”

程禄安听说是去看姑娘家的水粉也不想去凑热闹，便提着烧鸡坐下来等她。

远远地，他就看到楚世音往这边走。怀里抱了一个小胭脂盒子，似是还提了一个油布袋，装了不知什幺吃食。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她手上的食物，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儿突然围上了她，程禄安见状赶紧起身。

他眼见着楚世音拆了那袋子，拿出酥饼要分，领头的有个男孩个子高些，连包夺了就跑。他周围几个孩子追着他跑远了，程禄安赶到跟前的时候，楚世音手里就剩一个饼了。怀里的胭脂盒子也掉在了地上。

“世音，你没事吧。”程禄安也不顾是在街上，拉着她前后仔细看了一圈。

楚世音才回过神来，“没事，我没事，就是吓一跳。”

有三四个个子小体弱的小孩儿还留在原地，楚世音把手里那块饼掰了，一人一大口分了。

他们还不走，程禄安手里的烧鸡冒着香气。程禄安见几个小孩儿盯着他看，连楚世音也盯着他看，只得把手里的烧鸡也撕了，几个小脏手抓着肉塞了满嘴，他俩这才捡起胭脂盒子脱了身。

冯大娘对回来的两人说，“你们小两口倒是善心大方，得，这晚饭送出去了，回家还是得添火做饭。”

“瞧着怪可怜的。”楚世音说。

“你们之前从湘南回来，这还见得少？一战乱，多少流民挨饿的。”

“是啊……”楚世音想起了什幺，忍不住偷偷拉住了程禄安的手。

程禄安回握住她的手，擡头看见长街为迎接太子凯旋挂起的彩旗，心里也感到唏嘘。

夜里，程禄安打了洗澡的水，便靠在门框上看楚世音在灯下刻木头。

他的小娘子有心事。

“世音你有什幺心事吗？”楚世音听到程禄安这样问她。她擡头看着站在门边的他，不知道怎幺开口。

她想说她小时候遇到师父之前也是一个流浪的小乞丐，蹲在街角等一个好心人的施舍，或是像今天遇到的那群孩子一样，为了有限的吃食挤破了头……

这些话，失忆之前她也没机会与他说过，现在她想说了，却不能说。

“在想下午那些孩子。”楚世音最后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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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男主的工作是我瞎编的。今天只能放这幺多啦，还写了一些但要改一改我明天争取多放一点。

其实想改个文的题目的，但是想不到好的，就先叫甜水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