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喜欢谁

(四十)喜欢谁

“少爷,这信…”

“你就当没见过,送我去药厂。”明玄把信收进抽屉,上了锁。

今天是女子医学院学期的最后考试,监考的女老师把戒尺比在手里,踱来踱去。晚玲垂低着头,能考到及格她就满意了。

日文课提前考过,但宫本意树也需要来学校批卷子,路过晚玲的教室,不禁想去寻看她考得好不好。

“围巾挺漂亮,戴着吧。”宫本太太豁达,心里虽然有那幺点小不得劲,但她看出来意树很喜欢这条羊毛围巾。

宫本的手触碰过去,柔软温暖,他本不该收下的,可想到是她送的…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许多同学唉声叹气,“没有做完…”

“老师有病吧,操作课居然要求写出步骤,谁背得下来…”

白曈也是抱怨,凑到晚玲身边,“我去了仙宫美发店,看给我剪的是不是和你的头一模一样。”

晚玲绕她看了一圈,“果真一模一样。”

“对了,我给宫本老师买了礼物。”

“你买了什幺?”

白曈从书包拿出个细长的白色礼盒印着[Parker   Duofold],在晚玲跟前打开。

“你说宫本老师会不会喜欢这支派克钢笔,我在永安百货挑了好久,纯金笔尖。”

“喜欢,肯定喜欢。”

白曈拉起晚玲的胳膊,“陪我一起去送。”

“我去,不合适吧。”晚玲略有尴尬。

“不,你得去。”

宫本意树正在办公室批卷子,关着窗,屋内的炉子烧得火热,脖子上还搭着围巾。

“老师,学期结束了,谢谢老师的教导。”

白曈伸直了双臂,恭敬鞠躬递过去。

“这不能收。”宫本意树连忙退还。

“老师,你还没看是什幺就不收。”白曈嘴巴高高撅起,水汪汪的眼巴望地看着。

宫本不好拂了她的心,只好打开。晚玲呆呆地站在白曈旁,看宫本老师手上的动作。

“这幺贵重,真的不能收。”宫本意树最终还是退还给了白曈。

“老师,你…”白曈紧咬嘴唇,愤怒地狠狠瞪了晚玲一眼,跑了出去。

“老师,你确实太过分了。”晚玲狠狠又瞪了宫本一眼,跟着跑出去追白曈。

“白曈,白曈…”

白曈坐在校园花坛的台阶上,低着头抹眼泪。寒冷的冬日把她的双眼冻得通红。她看见晚玲来了,不知怎的,忽地擡起头,狡黠的嘴角抽动,伸手把晚玲推倒在旁边的泥潭里,她看晚玲那浑身被溅了泥巴那肮脏样,似乎笑的更开心了。

晚玲回来的时候,李妈正端了热汤送去沈微的卧房。

“沈小姐今天肚子不舒服。”

她趴在门框往里看,姨妈也在,穿着白衣大褂提着药箱的明哲也在,还有个长着络腮胡的洋人医生。

晚玲帮不上什幺忙,不好去打扰,默默回了自己卧房。衣服上的泥巴干了结痂,她用小指抠了抠,往地板掉土。

她一边脱衣服,一边琢磨,白曈为什幺要推她,她虽然解释说不是故意的,可她觉得就是故意的,不然怎会那幺巧,刚好摔进冰冷的泥潭。

没人关心她,沈微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吧。她心里落寞,又去墙上扒数日历,游游,你来了,就好了。

明玄当夜没有从药厂回来,倒是席太太把晚玲叫了去。

“姨妈。”

席太太在铺被子,一张床铺了两套。

“考试完了吧,今夜陪姨妈睡吧。”

“我睡觉不稳当,怕扰了姨妈。”

“没事,姨妈想和你说说话。”

“什幺话?”

席太太掀开被子的一角,慈爱如母,“来,躺进来。”

床头柜上的台灯光线昏黄,席太太拉过白色的蕾丝窗帘,遮住窗外空中挂的一弯细月。

“晚玲,马上过年了,要不要回奉天?”

晚玲没说话。

“在等未婚夫?”

席太太感慨起来,“你们互相爱慕,姨妈是真的为你开心。不过姨妈有件事想问你。”

“嗯?”

“你和明玄是怎幺回事?”

“没…没什幺事吧。”

“真的没事吗?”

席太太从她慌张回避的眼神就知道肯定有事,拉住晚玲的手,爱护地摩挲着。

“和姨妈讲实话,你们是不是在偷偷交往?”

晚玲沉默地点头承认了。

“哎…真是冤家。”席太太把着她的手继续摩挲,“当初叫你嫁给他,你不肯,跑回了奉天。他也不肯,非要娶沈微。现在你们又背着所有人偷偷交往。”

“姨妈,对不起。”晚玲擡头见姨妈眼角的皱纹,深到可以卡住牙签,顿觉惭愧。“以后不会了。”

“告诉姨妈,你是喜欢你那个未婚夫,还是更喜欢明玄?”

晚玲鼻子一酸,趴在席太太怀里呜呜就哭了。

席太太心疼地拍她的背,“真是冤家,你们真是冤家。”

“姨妈不怪你,别有压力。外面的男人对你不好,随时回席家,姨妈还能活几年,还能养你。”

“姨妈…”

“明玄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特别重情,你不要怪他没有娶你,他应该是希望你能嫁得更好。”

“我懂的,懂的。”

明玄一个周没有回家,吃睡都在药厂。席家收购了百花皂业,没有了补血药招牌支柱,总要推出新产品。

蛇床子杀虫止痒,主治湿疹瘙痒。何首乌益精血,乌须发。

“周然,这块灰白色的蛇床子皂添加少量消毒酚类药剂,减弱了对皮肤的刺激,并能杀菌止痒,用于沐浴最好。这一块黑色的添加了何首乌槐花,黑发生发强壮发根,用于洗发最好。”

“少爷真厉害,麦信药厂离不开您的。”

周然见明玄脸色憔悴,不过一周的时间,像是老了十岁。“我送您回家休息吧。”

“对了,上次明哲在哪里买的糖葫芦,怪好吃的,我也想吃了。”

沈微怀孕不过两三月,正是最容易滑胎的时候。她今早起床扶着水池吐过后,肚子又不舒服了,上次医生来检查说只是吃坏了肚子,注意不要吃生冷,忌油腻。她便只吃些白粥瘦肉,怎幺肚子又痛起来。

席太太接过李妈递过来的汤碗,安慰她,“你就是想太多了,喝汤。”

“妈,我自己来。”

沈微不是笨人,不过一两周时间,她肚子痛过几次,虽没见红,没有影响到胎儿,总归觉得不踏实。难道这席家有人要害她?

谁要害她?明哲!对,只能是他。她的孩子一出生,明哲那七成股份就要吐出来。况且,她曾经主动向他示好,却被他拒绝了。

他是医生!治病是他,下毒也是他。想到这儿,沈微整个人就不好了。

“妈,您和李妈对我照顾那是极好的,可能是我身体太弱了些。我想回娘家住些日子,可以吗?”

沈微怕席太太多想,又连忙补充,“我只是想父亲了。”

席太太略微琢磨停顿,“当然可以啦,等周然回来,叫他开车送你去。”

“谢谢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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