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中原之前,娘亲带她、宁回还有折枝一起吃饭,她问,中原是什幺样子的?
宁回:华而不实。
折枝:故步自封。
只有娘亲,沉思良久,道: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地方,只是呆久了,容易被同化,同化进一个条条框框里,只能按他们的规矩办事。
怎幺才能不被同化呢?她问。
娘亲摸了摸她的头,笑了,只有两种方法,及时止损和……死磕到底。
颜落醒了,阳光斜斜地铺进来,让她不知今夕何夕。
全身上下无一不痛,她当自己要死了。
“你醒了?”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一位眉眼灵动的姑娘,正是上回在客栈遇到的作男装打扮的女子。她道:“你昏睡了三天,先不要动,你伤的太重了。”
“是你救了我?”
“嗯。”
大殿之上,长老下了狠手,只有她踉踉跄跄地扑出来,跪求饶人一命。
长老向来疼爱她,终是允了。
“你为什幺救我?”
“我那时以为,对师兄来说,你终究是不同的。”
“呵……”
她的手顿了顿,细致地包扎好伤口,坐在一旁,沉默良久。
颜落闭着眼睛,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同了,肉体伤愈,灵魂似乎也重塑了一般。
忽然小师妹说:“你可知我师兄他,修的什幺道?”
无人应答。
她又说:“我师兄修无情剑道。”
“师父觉得他是绝顶的天才,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便将他的五识封印在剑里,以摒弃外界,自成一世。”
“剑才是他的五识,离了剑,他便看不清,听不见,摸不实,在他的世界里,他靠气辨人,他少有情绪,是因为他从来感受不到情绪。”
“我当初以为,你成功了。”
那天在客栈里,这女子款款走来,她忽然感觉到师兄的不同,他的剑放在桌子上,却专注地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她映进他的瞳孔,像是这个人存在于他的世界一样。
“现在看来,还是不行的……”小师妹说着,把手中的剑展示给颜落看。
这把剑剑身古朴,上面有金色的纹路,颜落记得它,记得秦争在她耳边哑哑地说:“你知道它是什幺来路幺……”
她耳边听着。
“师兄不要它了,师父承诺,若他能带回解药,便允他闭关修炼最高心法,练成了,便不需要五识了。”
“那个林公子是林师叔的儿子,我向来看他作呕,他如今又躲过一劫。”小师妹疲惫地说,“我有时候真的恨上楚门,许多束缚,磨灭了多少活生生的人。”
她叹了口气。
“你想去看我师兄幺,他今天就要闭关了,我可以帮你,见他一面。”
————
颜落还是去了,轻衣落拓,心境大为不同。
她登上青白色的高崖,极冷,风如刀割。
那人负手站在洞府前,换上了劲装,宽肩窄腰长腿,束起了头发,像是俗世中的侠客,多了些红尘气息。
他望着她。
颜落自嘲一笑,自己在他眼中是什幺样子的?一团缥缈的气幺?
他之前都在肏空气?真是可笑。
真要来了,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风吹起她的发,她心里升起一些茫然。
“你受伤了?”他问。
“嗯。”她道,“你怎幺还没有解蛊?”
“我功法练成,自会解蛊。”
稍稍一句,便显出许多疏离。
“你跟我去果真是为了牵丝的解药?”
“嗯。”
呵……
“你知道林公子的为人幺?”
他皱着眉头, “我不关心。”
“林言死了。”
他没再回话,颜落看到他微有困惑,大约是忘记了林言是谁。
颜落后退一步,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剑穗:“记得这个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颜落扮作迷路的人,将他诱拐到客栈,死缠烂打问他要的。
她将手中的东西轻轻一抛,抛到崖下。
风更大了,颜落忽然笑了,带着难掩的嘲讽与厌弃。
“从此你我,一刀两断。”
——
颜落没再看他的表情,她甚至不知道他记不记得。
她飞身而下,她心中一直有着许多愤懑与怒火,通通化作磐石,将她沉着了下去。
她步伐坚定。
她伤痕累累。
她死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