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东海王长子姬瑕

王衍也未料到,此次出征竟会耽搁这样久。

他进京不过年余,东南这些不安分的藩镇便窸窣鼠动,且和东海王鲲暗中交通起来。他准备料理了姬鲲,率部继续南下,将之逐个敲打敲打。

茜茜的书信随着夏衣一同寄到,信中附了阿姮的一束胎发,信纸上还用藤黄按了女婴的小掌印,不比猫爪大多少,挠得王衍的心发痒,几乎要生出翅膀来。

信中满是一个新母亲的絮叨:阿姮不肯吃奶,只好用菽乳和米浆喂养;阿姮夜间从不哭闹,安静得教人悬心;阿姮喜静,听到人语猫叫就不耐烦,婴儿室比琴房还要清寂……

王衍的右臂受伤,不能握笔,但给家人的信他不喜旁人代笔,只得勉强用左手。

一个校尉兴冲冲进来,秉道:“兵主,昨日伤你的那小子,教我们捉到了!”

王衍放下笔,“带来给我看看。”

不多时,两个卒子推搡着一个少年进来。

那少年看面相不过十三四,身高却与成年男子相仿,只是膀臂略显单薄。一身半新不旧的锁子甲上尽是血渍与尘灰,头盔也丢了,发髻松乱。

王衍教人与他松绑。

那卒子一边解缚,一边提醒王衍,“这竖子忒狡侩,中途跑了两次,兵主须当心。”

王衍答应着,反而走近了些。

少年活动着被勒酸的腿脚,一双稚气的眼睛望向这个形容清俊,更类文士的敌帅,“你就是王衍?”

“我是。”

“哎呀!”少年惋惜地叫一声,显然是在懊悔昨日战场上那刀没中要害,错过了显身扬名的大好机遇。

王衍看懂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你能伤我,已是近十年未有的奇迹,至于杀我,将来机会多得很,何必扼腕?”

少年自分必死,听他这样一说,不禁一愣,“你这是要放我走?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王衍悠然问,并未表示出特殊的兴趣。

少年踟躇着,半晌才报名,“我是东海王长子姬瑕。”

“哦?”王衍有些意外,“听闻东海王长子素有狂疾,不得已才立庶子姬瑜为世子,可你看上去很正常啊。”

姬瑕黯然道:“那不过是我耶耶为废长立幼寻的借口罢了。”

王衍也有过落寞的少年时光,拼命努力,只为博得高高在上的父亲的关注,对姬瑕不禁多了几分同情,“你偷偷跑到战场上,伺机杀我,是为了让你耶耶刮目相看?”

姬瑕唇角浮起一丝鄙夷的冷笑,“我为我自己,才不是为了他!我和他之间哪还有什幺父子之情!”

王衍倒蛮喜爱这少年,“既是这样,你何不留在我军中?我来看顾你。”

姬瑕却一口回绝,“我虽不才,到底是姬氏子孙,怎能依附你这个乱臣贼子?你还是杀了我吧。”

自王士宜以降,王家子世代秉权,其僭越早已引起姬氏不满,却无一个像姬瑕这样心直口快地说出来。

王衍亦不恼,笑着说,“我难道还会强人所难?既不肯留下,你便走吧。”

姬瑕却又不急于离开,迟疑着,似还有话讲。

王衍本已回到案边,继续吃力地写回信,这时擡头扬眉,询问地看他。

姬瑕嗫嚅着说:“我还有个同伴也被俘了,你也放了她吧。”

王衍叫个军士进来,问姬瑕同伴的事。

军士笑道:“他那同伴竟是个极标致的女孩儿,教马统军抱回帐里去了。我这就去寻,晚了可糟了。”

去了许久,方带回女孩来。

女孩看上去也是十四五岁,衣衫有破损,惊魂未定,颈子上有齿痕。

姬瑕一见大惊,焦急地问她,“阿璞,他们把你怎幺了?”

阿璞环顾当场,倦怠地摇头,“我很好,什幺事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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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姮的孤独症婴儿期已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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