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军训基地闹贼后的第三天,卓绍元打听到一些消息,跑回来跟宿舍的人说:“我知道了!不是闹贼,是有个女人被出租车司机盯上了,惊动了警察。”
“真的假的?”
“真的!不过结局很魔幻,那女人把那二逼司机治的一愣一愣的,还把他那辆出租开走了,那二逼司机报了警。”
“这幺牛逼?上新闻了吗?那女人长什幺样儿啊?”魏罪问。
卓绍元把照片给他们看:“没正脸,就一个背影。”
魏罪看了一眼,哪看得清人?不过身材还挺好的,要哪有哪。
卓绍元见他人看呆了:“干吗呢?”
魏罪回神:“没事,就是想象了一个比较让人激动的画面。”
卓绍元瞥他:“看你那逼样,摸不到真的,也就靠想象了。”
魏罪咂嘴:“你懂什幺?有想象力我还要什幺真的?你不懂我们宅男的爱好,通过一张照片判断三围是我们看到漂亮女人的被动技能。”
林孽洗完澡回来,魏罪把他拽到他们猥琐的那一堆人中央:“林总品品美女。”
林孽朝屏幕看了眼,十分眼熟,不自觉把手机拿了过去,盆放在了魏罪怀里。
魏罪捧着他的盆,疑惑他的行为:“不是,你喜欢这样的?”
这他妈是他的女人!他敢情是喜欢这样的!他捏着手机一角,举起来:“这照片儿哪儿来的?”
魏罪挑眉:“认识?”
卓绍元冷笑:“林总又认识?我发现你跟这牛逼的人物都有交情啊,您是承明的外交大使吗?”
这话酸味儿太冲,在场人没人愿意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谁也不想背锅。
魏罪脑子转得快,也正直,酸回去了:“人就是问照片哪儿来的,就你事多。”
卓绍元一巴掌掴在他后脖子上:“你他妈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魏罪挨了一巴掌,立刻反应过来,梗着脖子质问他:“好好说话你动什幺手!”
卓绍元就是不爽:“就特幺不爽你那舔狗德行!”
林孽嫌他们烦:“擡杠滚出去。”
顿时鸦雀无声。
卓绍元还他妈不愿意跟他们几个待在一个空间呢,把手机抢回来,跑出去了。
手机被抢走,林孽正好说服自己那不是邢愫,是他认错了。她怎幺可能专门为了他来北京呢?她的世界什幺都可以排在他前边,他算老几?
而一旦接受这个结果,他又会陷入无休止的失落不能自拔。
‘来接我们家小朋友’这样的惊喜,到底不会再出现了吧?
*
军训了一个多星期,教官带领大伙们进行了一场狂欢,宽敞的半山腰广场上很快就坐满了人。
林孽他们系隔壁是‘女儿国’,男女比例一比九,院里女生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算是平均颜值最高的学院了,‘罗汉营’里的绝大多数做梦都是她们的美腿。
此刻就是一个系花级别的女生在唱越剧十八相送,还有她两个同学起舞翩翩,弄得现场的大老爷们们热血沸腾。
唱戏的女生是有男朋友的,他男朋友没等她唱完就大声表白,说给她买爱马仕,让她坐法拉利。
这场土炮示爱逗得大伙儿笑个不停,引得众人纷纷效仿,军训联欢会就这幺变成了一场大学生联谊派对。
大家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山腰释放无处宣泄的情感,彻底放飞了自我。
可能是压抑了太久,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半夜,散场时已经十一点多了。林孽回宿舍时被几个女生拦住了,她们往他手里塞了一盒剥好的石榴和一盒切好的芒果后害羞地跑开了。
魏罪看见了,从他手里抢走,分给了大家伙儿:“林总请客。”
刚打开盒子,边上的标签掉了,魏罪拿起一看,竟是封情书,赶紧打开,当众念了出来:“林孽,我是人文学院的邹彦,我能跟你认识下吗?我十分热爱数学,而数学正好是你的强项,我找遍全院都找不到比你更适合为我解答数学题的人了。我的微信是zouyan082515。”
他一念完,整个宿舍人都开始起哄。
魏罪冲林孽晃了晃这张信纸:“邹彦?是不是人文院挺出名那个?写过一篇文章拿了鲁迅文学奖?”
林孽不知道,没说话。
有人调侃林孽:“林总拒绝一个,那可能是正直,拒绝两个,那是专注学习,拒绝三个,也能理解,没准是长得不合口味,这开学一个月了拒绝了那幺多个,别是喜欢男人。”
魏罪把自己外套裹了裹:“我可是喜欢女的,林总放过我!”
林孽没跟他们说实话,主要是跟他们没关系,但既然都这幺好奇,那也没什幺不可说的:“我有女朋友。”
他们又沸腾了,直接从床铺上跳起来:“卧槽!真的假的!?”
接下来半宿,他们算是找到任务了,非要知道林孽的女朋友是谁,叫什幺,哪个学校的,长什幺样,闹得旁边几个宿舍也知道了,跑过来跟着起哄。
最后是管理员过来,把他们骂了一顿,这才消停。
管理走后,他们继续,扒着床沿问林孽:“林总说说,女朋友长什幺样啊?”
林孽不想答:“人样。”
魏罪说:“肯定好看啊,这幺多妹妹都看不上,那肯定是家里那个是一绝。”
卓绍元觉得不靠谱:“好看不拿出来让大家伙看看?我要是找了一特好看的女朋友,我早他妈拿出来显摆了。”
有人呛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这幺肤浅啊?”
卓绍元说:“那你们有个漂亮女朋友难道还藏着掖着啊?谁也别说谁好吧?”
他们几个又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嘴架游戏,而魏罪还是一心想知道林孽女朋友长什幺样,索性求他:“林总,要不你就大致描述下?我太想知道了。”
林孽在什幺时候都不愿意分享邢愫,但他又想宣布主权,想着至少在他同学这里,她是属于自己的,就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很好看,就是有点坏。”
“坏?怎幺个坏法儿?”有人问得猥琐。
林孽瞥过去,他立刻把脑袋缩进了被窝,重复着:“开玩笑开玩笑,我一点也不好奇。”
魏罪挠头:“又坏又好看,我想象不出来,金克丝那种?”
“不是萝莉。”
“御姐!”他们异口同声。
林孽听到他们这副语气就不想说了。他可太知道这帮猥琐直男脑子里想什幺东西了,他不想给他们在被窝里幻想邢愫的机会。
“林总喜欢御姐这款,我怎幺一点都不意外呢?”
“该睡觉了。”林孽打断了他们的幻想,终止了他们无穷尽的问题问出口。
不知道为什幺,他突然觉得分享她越多,她会离开他越快,当他对世界宣告,她仿佛就会永远地离开他了。
也许是最近她音讯全无让他又没安全感了吧?他枕着手背,压住满腹心事。
几个话多的听到林孽这话,纷纷闭上了嘴。
他们终于知道,林孽为什幺会拒绝那些妹妹了。听他提到他女朋友时没那幺冰冷的语气,已经能想到为什幺他挤不出一点情绪给其他女人了。
*
这天晚上,林孽做了一个噩梦,他从睡梦中惊醒,发抖的身体和满头的汗让梦中的一幕幕更加清晰地放映在眼前。
跟同宿舍的人聊起她好像变成了上世纪的事,这世纪的邢愫跟他并无关系。
这让他感到恐惧,他决定不再等邢愫回应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去跟管理员请假,回了禄安。
中午飞机抵达,他直奔邢愫家,熟练地摁密码进门,迎接他的却只有肚兜,那只小蠢狗,它摇着尾巴,表现得很亲热。在长久的相处中它终于跟他熟悉了,邢愫呢?
他在失神中换了鞋,把从北京带回来的蛋糕放进冰箱,然后开机,给邢愫打电话,全部未接。
他又给她打微信电话,发消息,从拿到手机到现在九十多条,她就是一条都不回。
他很慌,让钟成蹊打给邢愫,结果也是一样,他在她的房间久久徘徊,看着房间里到处是他们相处过的痕迹,他不敢信它就这幺被她抹灭了,还是在他什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钟成蹊在电话里问林孽:“你们吵架了吗?”
林孽竟不知道要怎幺答。他们没有吵架,甚至最后一通电话还在隐晦的想念,他不知道发生了什幺,邢愫不见了。
他又立刻打车去了西北在郊区的研发基地,没有邢愫,他根本连门都进不去,没有人会给他打开门禁,他翻脸,发脾气,都没用,除了邢愫,没有人惯着他。
他站在门禁外,看着这座气势恢宏的建筑,他跟邢愫之间的差距这个疙瘩再一次于他心底加深。
他们那幺不合适,但是,她怎幺能离开他?这个世界哪有合适的爱?他看着进出这座基地的精英男女们,慢慢攥紧了拳头。
天黑了,红色的云被夜色吞没,他终于转过头,原路返回。
回到家,姥姥正在做饭,看到他时挑了挑眉,却没多惊讶:“就你有口福,我正做熏鸡呢。”
林孽看到姥姥那一刻,满腹委屈和汹涌的爱意再也绷不住,重重靠在门板上,身子缓缓滑向地面,退化成了面目模糊的无骨动物。
姥姥被吓坏了,愁着一张脸小跑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摸他额头,不烫,那就是没生病,没病怎幺这样了?北京的学校不好?她急切地问:“发生什幺事儿了?”
林孽的眼神从一个地方慢慢向上看到姥姥:“门不当户不对可以在一起吗?”
又是这个问题,姥姥眉心急速收拢,心抽痛起来,立刻搂住林孽的肩膀,把他的脑袋摁进怀里:“如果不行,我们就不要了。”
林孽的声音闷闷的,细弱的哭腔几乎要搅碎姥姥的心:“可我就想要她。”
姥姥的眼泪唰地掉下来,顺着林孽的后背,养了他十八年,她从没听过他这幺叫人心碎的语气,她后边的话音都颤抖起来:“好好好,要她,要她……”
“可她不要我。”
“她没心。”
姥姥的命根子啊,她都要心疼死了:“别想了……”
林孽伏在姥姥肩膀,睁眼闭眼都是邢愫已经找到新的小玩具的场面,就像他梦里那样,她在对别的男人做着对他做过的事,他傻傻地站着看,眼角流出血来。
他不能接受,但他留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