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一天·050 暴跌(600珍珠加更)

夏日阳光、风趣俊男还有幽默的笑话给早餐作辅料,朱砂到公司时已经临近中午。她一进门,便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大厅悬挂的液晶屏幕上,正在播放财经新闻。

陈伯益的不良股骗局终于败露,受此影响,整个股市暴跌,深蓝资本的所有人都陷入焦头烂额中。开盘竞价之前就有部门赔到止损线以下,好几个部门降薪裁员的压力。

唯一置身事外的便是朱砂。

高抛低吸是市场永恒定律。老亨利先生注入的五个亿资金,让精英组在暴跌行情中一路抄底建仓。有细心人发现她的仓位中许多支股票在过去的两星期中都已经悄悄出货,凑巧的不良股也是她接下的盘,作为暴跌的罪魁祸首,她竟然不受波及反而还赚个盆满钵盈,自然而然成为众矢之的。

四面八方的眼神恨不得化为刀锋,朱砂手中拎着一份乳酪蛋糕,在一片注目礼中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走上旋转楼梯,这时突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朱小姐!”

朱砂擡头,赫然是医疗股投资部门的基金经理赵一淳。

赵一淳怀里抱着纸箱,摇摇晃晃地迈下两步楼梯,停在朱砂面前。西装狼狈地扯开,嘴角还有着淤痕,面色非常不善。

朱砂疑惑:“……你?”

“对,我被解雇了,Boss亲自发话。”

赵一淳冷笑了一声,蓦然贴近朱砂耳边。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围观,安保小心翼翼地跟在赵一淳身后,在赵一淳靠近朱砂的一瞬间,就把手挪到了后腰的电棍上。

“花鼓科技、中山影业、水满森、成桥铁路……”

赵一淳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扯着领带,似乎无所谓地笑了笑,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朱小姐,脏的黑的我都替你们背了,不能再让你们清白了。”随即抱着纸箱,大大咧咧地往门外走去。

朱砂眼底一暗,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旋转玻璃门后。

·

“让法律部和财务部准备保密合同和赔偿,”朱砂走到办公室外的秘书桌前,手指一敲桌面,疑惑道,“赵一淳是怎幺回事?”

“不知道。”白清明耸耸肩膀,又冲着对面顾偕的办公室扬了扬下巴,“我只看见Boss把他揍了。”

“什幺?”

“早上Boss一来,赵一淳就跟着进去了,刚说了不到两句话,Boss一拳把他打趴下了。”

深蓝的办公室全是透明玻璃房,有点风吹草动,所有人都能看见。

赵一淳是深蓝资本资深的基金经理,他知道深蓝如何运作,也知道深蓝见不得人的一面。这个人又心高气傲,是甘愿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毁灭性人格。这样公开羞辱他,无异于给自己头上埋了颗定时炸弹。

朱砂沉吟片刻,回头往走廊对面的办公室瞥了一眼。

顾偕正坐在办公桌后打电话,半个月没有好好看过他,他似乎瘦了点,眼窝下一片瘀青。电话对面似乎传来了什幺不好的消息,锋利的眉头拧着,盛夏光影从眉心、鼻骨、唇角至下颌勾勒成清晰的弧线。

朱砂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但那一瞬间,松饼在胃里涌起酸涩胀痛,搅合得五脏六腑都刺骨发疼,她下意识捂住腹部。

“朱小姐不舒服吗?我把您和易顾问的午餐取消了吧。”

“不用,继续。”

朱砂吸了口冷气,摆摆手,进了办公室。

她刚坐稳,办公室自动玻璃门向两侧拉开,有人登登登小跑着进来。

朱砂擡头,脸上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

心脏在热锅上烤了一上午的蔡翔,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又被打断了。

朱砂问:“多莉买了多少?”

“本来多莉跌到会32块6,但是这波下跌太猛了,我又买了3万股……”

陈伯益的骗局暴露,股市震荡无可避免。邵俊已经在柯蓝身边潜伏了两个星期,从他拷贝的文件来看,骨外骼研究进展良好,股票大有上升空间。

朱砂迟迟没有建仓,就是为了等这个低点。以她的资金本来只计划买入50万股,受到低价波及的3万股,就当是她为顾偕背这口黑锅的利息。

“嗯,不错。”朱砂抿了一口咖啡,“把蛋糕拿出去分了吧。”

蔡翔看着蛋糕,额角直抽,满腹草稿也不知如何开口了。

“怎幺?大家有什幺异议吗?”

“大家”所指,并非深蓝资本1200位员工,仅仅是朱砂手下一个6人型的精英小组。

“不算异议吧……”蔡翔舔了舔嘴唇,“就是……就是坊间传闻,您为了低点买入多莉,才没卖出陈老爷子的股份,毕竟咱们提前两礼拜就知道这是个火坑,您不跑,还往里跳……”

“咳……咳……为了多买3万股多莉生物,我故意赔一个亿,还让股市暴跌?”一口咖啡呛到嗓子眼里,朱砂抽了张纸,捂着嘴咳了半天,“咳……咳……坊间?坊间是谁?鹿微微还是张霖?你给我拿蛋糕糊死他。”

“老大……”蔡翔嘴巴蠕动一下,犹豫后还是发出艰涩的声音,“关于多莉您有什幺特殊看法吗?毕竟分析师都不看好,整个医疗部门开会研究一上午了,唐肃一直蠢蠢欲动,要不是赵一淳先撞了枪口,他肯定又去Boss那儿告状了。”

办公室忽然陷入沉默,蔡翔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朱砂,将所有的信任都倾注在朱砂身上。

“现在市场是应激大跌,过几天就能回来,你让大家放心。”朱砂坚定道,“至于多莉公司,这是我今年的重仓股,我亲自操作,让大家还是跟进自己手头上的股票,不用管多莉。”

蔡翔眼睛弥漫着懵懂,朱砂的眼神却如坚冰般镇定。良久后,蔡翔几乎被烧断的理智终于降温冷静下来,他缓缓一颔首,道:“我明白了。”

“那你把蛋糕拿出去分了吧!”朱砂从手包里掏出一沓现金优惠券,“还有这个,你去行政说一声,偶尔订一下这家店的茶点。”

“您这个意思是……”蔡翔扫了一眼优惠券,“让我们越苦的时候越要保持甜蜜?”

“你正常点,”朱砂瞥了他一眼,“这家老板很帅。”

蔡翔:“………………”

他原地站定,眼神飘忽,迟迟没往外走。

朱砂问道:“怎幺了?你有什幺事?”

“我有个同学在白川资本做交易员,昨天晚上他突然问我能不能帮他内推一下简历。本来顺手帮一个忙,但是他支支吾吾的我感觉有点蹊跷,”蔡翔犹豫道,“今天早上我就给白川聘用的锋险律所打了个电话,从秘书那儿听说几位大律师最近一直都在白川。”

朱砂一瞬间就明白了蔡翔的意思。

白川是家中等规模的对冲基金,不久前才刚刚在鑫源钢铁里大赚了一笔。律师长时间出入基金公司不是什幺好的征兆,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被检察官盯上了。

几个月前,深蓝拿多头轧了白川的空头,白川的负责人陆卿何向深蓝求助,顾偕派人带着计算复杂的分利合同上门,然后深蓝收手,借给了陆卿何股票,表面上双方共赢,细查下来,深蓝这番操作总有不干净的地方,安个搅乱市场的罪名不难。

金额不大,罚款而已。

问题是尹铎为什幺这幺安静?

她不过掐着时间点买进了多莉的股票,尹铎就能大动干戈带着手下来深蓝突击,这幺明显的肥肉送到了他嘴边,他反而不着急打上门?

走廊对面,顾偕挂了电话,取下外套搭在手肘。西装包裹下身体笔直,肩背、腰腹和修长的双腿如箭一样绷紧利落。

隔着玻璃,顾偕猝然对上朱砂视线,不过短短一秒就移开了目光。

刹那间一道闪电陡然划破脑海,多年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警惕性让朱砂锻炼出了反侦察的思路,错综复杂的线索簌簌剥离,露出端倪!

因为那笔交易不是顾偕或者朱砂亲自跟进,抓个小鱼小虾会打草惊蛇,从而影响尹铎真正的目标。

——他在白川找到了能重伤深蓝的东西!

对面办公室的玻璃门向两侧打开,顾偕正从里面走出来,挺拔的身影映在玻璃上一闪而过。朱砂咯噔一声放下咖啡杯,抓起手包匆匆追了上去,回头对蔡翔说道:

“把你同学约出来,现在!问清楚情况给他随便安排个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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