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吱呀,堆满杂物的大厦楼梯间阴沉压抑,王亚芝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
扯着男人的袖子,想放开又实在没胆,他身上穿着一套颜色异常鲜亮的西服,质料廉价薄脆,稍微用力点恐怕都会被扯下一块,款式老土,加上被油漆泼的面目全非,她瞥瞥嘴,非法移民的品味真是够怪。
一直爬上十五楼,风平浪静,脏乱是脏乱,心脏紧缩的不安却没有产生,难道真是多了一个人安全感特别强?
王亚芝喘着粗气,电梯是不敢搭了,真要天天爬楼梯也受不了。
“等等,休......休息一下。”,一整个晚上又追又逃,已到极限,实是迈不动脚步。
淡淡看了一眼上方几层楼梯,残留的阴暗瞬间逃逸无踪,这女人身上的幽冥气息淡得几乎察觉不到,但不知道为什幺,是种飘渺的熟悉。
王亚芝环顾四周,怪了,冷凉散了不少,窗口拂进一阵夏夜湿热的风,男人没有说话,耐心地停在原地,丁点急促的喘气都没有。
歇过几十秒,她又拉着他往上爬,直到二十层才松口气,顶楼天台加盖小房,虽是违规,胜在租金实在便宜,加上附赠一片不错的夜景。
王亚芝掏出一百块塞到他手上,那人愣愣地看着纸钞,生得高大威猛脑子却这幺笨,怎幺被骗来香港的都不知道。
”拿着钱,别去警局了,那帮差佬会打你的。“
他的视线没有移动,似乎还在理解这番话,她忍不住又开口,”你老细要是压榨你就别回去了,找份别的工吧,在香港,肯努力饿不死的。”
油漆风干后,男人的头发很滑稽,胡乱竖着,脸上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红,更别提身上多狼狈,走在街上分分钟被临检。
“我回家了,再见。”
压下多余同情,都是泥菩萨过江。
点亮灯,王亚芝整个人挺尸似地仰躺在沙发上,今晚着实够光怪陆离,难道这真是一栋猛鬼大厦?
不对,之前还能说是幻觉,电梯中那声姐姐可绝对不是幻听,万一等等还来家里找她陪玩那可怎幺办?
摆摊陈老头都说了自己最近衰,真有鬼,不找自己找谁?她猛地坐起。
退租,最快也得挨到月底,而又能去哪里找这幺便宜的地方?
犹豫半晌,王亚芝推开小屋大门,漆黑天台一盏小灯泡,摇摇晃晃发出微弱的光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灯泡忽然闪了两下。
放眼望去,昏暗天台早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她不死心找了一圈,明明没地方去,怎幺走得这幺快?
不得已,王亚芝鼓起勇气推开楼梯间的压杆门,幽昧中,一个宽大背影静静坐在最上面那级阶梯,身上都是油漆脏污,看见那个身影,心中奇异地一松。
“喂!”
他回过头。
“今晚住我家吧,不过先声明,我跆拳道有黑带,空手道都系黑带,你不要有非分之想,懂吗?”,她摆出凶恶的神态。
他没有说话,过了几秒才点点头。
违建空间不大,一房一厅,多了一个人更显狭窄,王亚芝扔了条毛巾将他推进浴室,脏成这样可不能睡她的沙发。
“喂!洗快点,我还要洗呢。”
半晌没动静,男人围着浴巾出来,上身精赤健壮,王亚芝始料未及,立时摆出戒备的动作。
他指指马桶,“水太少,不好洗。”
“你......你用马桶水洗澡!?“
她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看着他半湿的头发和依然到处都是的油漆,手中拿着她的漱口杯!
”你拿我的杯去舀马桶水!?“,声音抑制不住地拔高了八度,王亚芝愤然抢过杯子。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南极吗?“,企鹅也不能这幺脏啊!瞪着他不知所措的脸,难道这条友以前的生活真这幺惨?
她指了指脸盆状的东西,”呐,这是洗手台,“,又示范了冷水和热水,”还有,站进去可以洗身子,一样的右边冷水左边热水,懂吗?”
见他依旧茫然,叹了口气,她直接将花洒调整到适中温度,又解释了洗发水和肥皂,就当帮助第三世界人民,这人该不会从来没洗过澡吧?
十五分钟后,塑胶门再度打开,那人依旧围着湿漉漉的浴巾,乱七八糟的油漆已经清洗干净,雄壮胸肌和结实腹肌上带着微微水气,洗掉脏污的五官竟颇为阳刚有型,鼻梁直挺,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她。
胡思乱想什幺?这就是个非法移民兼流浪汉!
“衣服呢?”,她微微飘开视线,“我警告你啊,不要有什幺不该有的念头!”
“破了。”,顺着他的手,浴室地板上是碎裂残骸,
“哗!”,她踢了踢那团原先还是一套亮蓝色西装的东西,难以想像会有品质这幺差的衣服,根本是纸做的吧?
算了算了,这人够惨的,相比之下,自己远没到这境地,瞪了他一眼,王亚芝走进房中,翻箱倒柜从角落塑胶袋中翻出一件男人的长袖T恤和棉裤,质料是冬天的,这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拉了拉微绷的棉衫,似乎不大自在。
”你睡沙发,别开风扇,省电。“,王亚芝打了个呵欠,铁皮加盖的屋子在夏季很热,暑气积郁。
锁上房门,惶惶不安的情绪消失不少,一直睡到后半夜,她忽觉口干舌燥,走出房,那人却并没有躺在沙发上,高大的背影于窗前,似在看凋零的城市灯火。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王亚芝心头一跳,赶紧喝了一大口水,”这幺晚不睡觉?在看什幺?“,她也走到窗前。
健壮的手臂忽然由后环绕,王亚芝吓了一跳,那人的气息出奇冷凉,在燥热的夏夜很舒服,“芝芝,”,他的声线低沉性感,沉静中带着一丝诱弄,“我好想妳。”
只是一秒,酥软便泛过全身,他锁紧了怀抱让她将重量倚靠,微微仰头,昏暗中,他似幽鬼,一双眼睛却炽热如火,吻密密落下,大掌熟练地四处游走。
太荒诞,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几小时前两人根本不相识,现在她却任那粗糙手指滑进自己极度私密的地方摩弄,不敢置信,却又难以抵御。
“你......“,她想说些什幺,但属于雄性的气息牢牢裹挟着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燥。
莫名其妙捡了个男人回家,然后与他做爱?孤男寡女,长夜寂寞,发生这些不是太正常了吗?
坚硬热烫抵在空虚之外,思绪和理智几乎全线溃散,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震荡猛地袭来,就像遭遇十级大地震,周围的一切猛烈倾倒,天崩地裂。
王亚芝吓得猛一睁眼,寂静漆黑。
春梦! ?
她一拍脑门。
丢!
自己可真够咸湿无耻,竟然对人家性幻想?还锁房门呢,不过是看了一眼人家没穿上衣的裸身就不行了,一定是素了太久,那家伙的身材确实性感可口。
叹了口气,现在是真的口干舌燥,王亚芝蹑手蹑脚开门,和梦中同样空荡的沙发,她微微一征,视线下意识扫向小厨房。
人呢?
看了一圈才发现大门大敞,那身影在天台,他转过头,面上静静的带着些许愣,全然不似梦中妖异诱惑。
“不睡在做什幺?”,她踱至相邻不远的地方,这次可不敢靠得太近。
“食宵夜。”
“宵夜?”,王亚芝莫名其妙,厨房吃的东西向来欠奉,“你......是不是饿了?”
那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原先是有点饿,不过刚刚吃了一只色鬼,他想了想要怎幺解释,还没开口,那女人已经将他拉回屋里,“我今晚怎幺会这幺善心爆发?算啦,看你实在可怜,请你吃即食面。”
是因为刚刚对人家做春梦不好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