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钻出了车厢,和吴绍一起坐在车辕上,两人点头示意。
吴绍拉着缰绳,目视前方,缓缓吐出一句:“其实,魔教是有第一美男的。”
显然是听到了里头的对话。
“真的吗?”阿筝好奇,随后也释然了,魔教中人向来以随性洒脱、爱起内讧的形象示人,评个第一美男也没什幺。
不过,她欢快追问道:“谁啊谁啊?”
“魔教教主席玉。”
“她不是女人吗?”阿筝拧着眉头,她清楚记得去年武林大会,见过一次那个席玉啊,乌丝飞鬓,眼波似水,红唇妖娆,不知道多风骚有余呢。
吴绍面无表情的纠正她:“错,他只是爱穿裙子,实际上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他为什幺要穿裙子骗人?”阿筝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不知道。”
“穿裙子就算了,还穿的那幺美,”阿筝猜测,“难道这是魔教中人的拉拢手段吗?美人计?”
“男人用美人计?”
“未尝不可嘛,”阿筝撇了撇嘴,“要是以后我当上剑神,有男人对我献媚,我会很高兴的。”
季元白忽然在她身后出声:“你要当剑神,现在就有个机会。”
他话音刚落,吴绍的马车也停了下来,表情凝重。
阿筝转身看向季元白:“又有人来了?”
对方倚在车厢里,看起来相当懒散,挑眉道:“阿筝女侠还不快去除暴安良,英雄救美?你志向如此远大,就不必吴绍出手了吧。”
吴绍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阿筝,后者下定决心一般点头:“好,让我一个人先试试,但是我有个问题。”
季元白轻哼:“说吧。”
“我这个英雄,救的是哪个美呢?”
他笑道:“你方才还说要给我一票,难道还会觉得别人好看?莫非你是个三心二意的女子。”
……
阿筝逃一般的下了马车。
她握着剑,神情严肃起来,在心里想,这次来的人,是针对她,还是针对苏公子?
官道附近的树林里,有轻悄的脚步声,似乎在渐渐靠近。
阿筝警觉地看向了某个方向,吴绍出声提醒她:“小心。”
她飞快的闪身,一排飞镖斜插在她方才站的位置。
蒙面人终于现身,手执两把弯刀,飞快的靠近阿筝,阿筝后退一步,勉强站住,采薇剑在她手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挡住了他的一击。
看到阿筝的剑,蒙面人迟疑后退,又看了看吴绍,冷声:“车上的人,是不是苏则容?”
他接到消息,苏则容只请了吴绍一人,但面前的姑娘分明是这几年江南一带出名的采薇剑谢筝。
消息出错了?
气氛僵持间,季元白掀开帘子,悠然道:“是啊。”
蒙面人看了他一眼,觉得略有些眼熟,不过很快就移开眼,向吴绍讥声:“你们几个大男人,等着一个女人出手?”
吴绍面无表情。
阿筝快要急死了:“你到底打不打,不打快滚!”
她已经知道此人单枪匹马来寻苏公子的麻烦,心里有了些底气,没想到对方废话这幺多。上一次那群人,可是一句话都没讲就要她的小命呢。
蒙面人收了弯刀,正欲后退,季元白笑眯眯道:“你不会以为自己走得掉吧?”
他面容俊美,唇角含笑,一幅无害的样子,蒙面人越看越觉得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此人是谁。
阿筝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接连几日被季元白气急攻心,好不容易来了个倒霉鬼,巴不得痛痛快快打一架。
蒙面人未料到她这样突然出招,两人边战边退。采薇剑自上而下,划破微风,出招温软不见杀意,然而那股剑气到了他面前之时,已经隐变出了种种杀机,不寒而栗。
她出剑快,出招更快,蒙面人不曾想过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剑法,心里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计上心头。
阿筝正打在兴头上,不料对方从怀里掏出了什幺东西,朝她抛来,刹那间烟雾重重,她耳聪目明,原本想继续追击,却突然听到飞镖袭来之声,下意识举起剑想要挡住,身子微侧。
“唰”的一声,那飞镖与她擦身而过,割断了一直挂在她剑柄上的红绳。
师父送给她的蔷薇花掉在了地上。
烟雾散去,蒙面人自然不见踪影,阿筝默默蹲在地上,看着那朵彩绳编制的花。
身旁传来脚步声,她没有擡头。
季元白叹道:“可惜。”
阿筝伸手捡了起来,摸了摸柔软的花蕊,小声说道:“差一点。”
“差很多,”他说道,“你有无数机会可以留下他。”
阿筝把花放到了怀里,头一次没有因为他的嘲讽感到不满或者生气,只觉得难过。
于是,她一整天都兴致低缺。
季元白也不说话,他大多数时间在马车上都在看书,或者闭目静思。夜里到了歇脚的地方,阿筝随意吃了几口饭就回房了,苏则容忍不住担心:“阿筝姑娘这是有心事?”
季元白随意道:“放心,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一肚子坏水。”
用完晚饭,季元白入浴后上床休息,他闭上眼睛,头疼的要命。
让他痴迷的是剑,让他痛恨的也是剑,这些时日一旦他闭上眼,脑海里就想起枯荣剑。他亲手挖了个坑,把枯荣埋葬。
无极。
季元白想要的,是无极。
他闭眼沉思,俊美的面容在朦胧夜色里显出几分温润之色,客栈里的人渐渐睡去,他的呼吸绵长,享受片刻静谧。
倏然,季元白睁开了眼,眼底一片阴沉冷郁的神色。
……
阿筝在练剑。
她对自己的剑法很有信心,不然也不能安然的活到现在,可是自从认识了季元白,阿筝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今日,她剑上的蔷薇花被贼子的暗器打落,阿筝觉得很对不起师父。
毕竟,当初告别师父,阿筝信誓旦旦地说:“师父,我一定会成为下一代剑神。”
可是季元白今日却说她差很多。
是差很多才能留下那个贼子,还是差很多才能当剑神?
她睡不着觉,拿着剑在客栈的后院里一遍遍回想自己的招式,重复几遍,依旧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阿筝转身,迎面就看到了斜倚树边的季元白。
他披着外裳,月牙色的中衣在夜色里有些刺眼,尤其是他的脸色,相当难看,阴沉沉的。
“呃,”阿筝尴尬道,“你也睡不着吗?”
他皮笑肉不笑:“你吵到我睡觉了。”
“我没说话啊。”阿筝解释。
“是你的出剑声,”季元白上前两步,修长的手指夹着采薇剑,“很吵。”
“噢……抱歉。”阿筝默默地想收回剑,却没抽回来,于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季元白。
季元白冷冷地看着她:“你今日的出招很蠢。”
“……”打扰到这瘟神睡觉,被数落一顿,也不意外,阿筝低头不说话。
“再出一遍。”他放开剑,对她说道。
阿筝只好又把今日的招式出了一遍,她原本担心自己紧张,不过一旦握着剑,她也没心情想别的了,流畅的过了一遍。
季元白伸手指了指:“为什幺你要这样出?你又不是舞剑,出的这样快,却不曾伤到他的要害。”
阿筝辩驳:“师父说出剑要灵活。”
季元白看她一脸愚钝,心里气急,抓着她的手换了个角度:“你师父是叫你灵活应对,不是叫你摆虚招,那人武功远不如你,你——你笨到连这个都不明白?”
季元白说完,低头看她,阿筝正在沉思,并未觉得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有什幺不妥。
他面色古怪起来,松开手。
阿筝感受了一下,觉得换个角度出招,不再虚晃那一下,好像确实要更直接一点,于是又灵活变通,将她从前惯用的几招都改了改。
“好像是不错,”阿筝点点头,“可惜你没有剑,不然也能和我过几招,让我看看究竟如何。”
她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男人的神色变化。
季元白向她伸手:“那朵花呢?”
阿筝从怀里掏了出来,季元白非常不讲理的抢到了自己手里,然后重新绑到了采薇剑上,他垂着眼,声音莫名沙哑:“你实在有点笨。”
“但也不算无可救药。”他很快接了一句,松开手,那朵蔷薇重新绑在了采薇剑上,只是绳子短了些,看起来有些滑稽。
阿筝得了武功上的点拨,心情大好,道谢之后便要上楼,见季元白纹丝不动,纳闷道:“剑神大人不睡觉幺?”
季元白仰着头:“我想吹风。”
“为什幺啊?”
“因为,”他顿了顿,“我很热。”
阿筝想到上次在房檐上,他也说自己很热,于是不由猜测:“您是不是有躁狂症?”她听说过有些人得了躁狂就容易全身发热,再联想到他平时逮谁骂谁,心里有了几分肯定。
季元白擡了擡下巴,露出一个微笑:“你想知道?”
她点了点头。
“那你凑近一些,我告诉你。”他低声。
阿筝犹豫了一下,她的危机意识又开始提醒她快跑,于是连忙又摇头,飞快的溜回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