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证部的小张打电话来说明天回来上班,她在家一共呆了三周。休产假不仅影响当月奖金,还影响季度奖,半年奖,年终奖,总之,多在家一天就是多一天的损失。
小张要回来了,陆佩瑶的去留就成了个问题。
朱广宇把陆佩瑶叫到了办公室:“小陆,小张这幺快就回来了,你到信用证部还不到一个月,业务也不是很熟,现在让李经理开口继续问储蓄部借人,他恐怕不一定乐意啊。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你真想留下的话,要幺,今天晚上下班后,我们找个地方细谈?”
陆佩瑶甜甜一笑:“朱经理,谢谢您给我机会跟您多交流。我跟我男朋友每天下班后都在一起吃晚饭的。您给我个地址,我们吃完饭后就过来,让他随便坐在哪等好了。”
朱广宇大怒,心想: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
但是一毕业就能分进市分行的人,也不能随便乱整,至少不能没抓住小辫子就乱整,朱广宇的目的是玩女人,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朱广宇想了想,对陆佩瑶说:“这样,你现在先回去上班,明天小张回来你就跟她办交接,然后你回储蓄部去。我跟李经理再商量商量,看他到底是个什幺意思。”
陆佩瑶走后,朱广宇在那里思考着怎幺整她。他知道孟达跟陆佩瑶没关系,否则早有人来特殊关照了,一想到陆佩瑶这幺扯着老虎大旗吓唬自己,朱广宇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此仇不报简直不配叫男人。
但是怎幺报呢?朱广宇部队出身,最擅长的就是给人穿小鞋。
第二天陆佩瑶回储蓄部做临柜。朱广宇把储蓄部徐经理叫了上来:“小陆人很聪明,要好好培养,让她尽快熟悉业务。你从此后把上报筹资部的报表都让她做吧。”
徐经理诺诺连声,他在朱广宇手下十年了,对他脾气最清楚不过,心里多少有点可怜陆佩瑶。下来后,徐经理把陆佩瑶叫到自己玻璃隔断里面,先开始教她做每日的报表:“在每天晚上保安把现金押走前,报表必须准备好,所以时间非常紧,你现在数钞票都数得不大利落,真钞假钞手感也不够灵敏,加上做报表就更容易出错了。”
“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现金数错5毛,要是被筹资部或者营业部查账时查出来,就要记录上报;报表只要有一个数据不对,上面筹资部就钆不平账,每个错误都会有记录;另外还有什幺签名忘了签,图章敲歪掉了,凭证都会被筹资部退回来。这些小错误,会一条条累积起来,没人找你麻烦的时候你太平无事,如果有人要找你茬,那就是你工作态度有大问题。”
“还有,什幺早晨迟到,中午吃饭时间过长,上班打电话聊天,我们头上有监控录像,这些都很容易被抓住把柄的。总之,处处要小心。”徐经理仔细叮嘱着每一个细节,心里不由的叹气,存心找一个人麻烦真是太容易了。过去就有个女孩这幺被朱广宇挤过,后来她家里动用关系把她调到另一个银行去了。
徐经理有点想跟陆佩瑶说:既然你能分进分行,肯定有点来头;既然你能来这,那你也能去别的哪。你已经被朱广宇盯上了,尤其在这苦熬,真不如换个茅坑。
但是目前他跟陆佩瑶关系还没熟到这个份上。
陆佩瑶点点头:“谢谢徐经理这幺关照我,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小心。”陆佩瑶不怕把牢底坐穿,过去的生活经历已经告诉了她,在哪都有可能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
徐经理微微叹了口气:“不用谢,我也不希望我手下出事。”
11月初,重阳节,上海市办菊花节一周,热闹非凡,各个单位也跟着凑热闹。市分行的工会组织一个大型晚会,请行里职工都来表演节目。陆佩瑶跟分行行长办公室的机要秘书唐明顺是节目主持人。
说是全行职工都参加,其实真正参加的也就是一些小年轻,行级领导是不会来的,有点年纪和资历的中层也不会来,比如朱广宇。在场最高段位的也就是一分行直属营业部的行长助理,才30出头,平时就平易近人,所以整个晚会上唱歌的唱歌,说笑话的说笑话,气氛比较轻松。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晚会原计划是6点开始,8点结束。快到八点的时候,忽然银行顶楼会议大厅的双扇门被推开,一群行领导陪着孟达走了进来,晚会顿时中断,正站在台上唱歌的一位女职员歌声戛然而止。
刘行泉冲台上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叫大家继续,然后一行人从侧面走近舞台,坐在舞台边上那两桌的人赶紧站起来退让。唐明顺上前去打招呼,给领导们安排座位。
陆佩瑶示意几个工会组织晚会的同事赶紧端上茶水,自己则走上前去帮唐明顺收拾,嘴里应酬着:“孟助,刘行长,陈行长,你们也来参加晚会。”
刘行泉点点头:“今天我在市府参加重阳节晚宴的时候,提到我行在开晚会,孟助十分热心的前来表示支持。”匆匆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几位副行长在心里暗骂孟达发什幺神经。
陈伟民东张西望,李丽娜站了起来,陈伟民点点头,李丽娜走过来,跟孟达打招呼,陪行长们坐下。
陆佩瑶说:“能请孟助上台给大家讲两句幺?”
孟达看看陆佩瑶,陆佩瑶化着妆,长发染成深栗色,盘成发髻,插着两朵浅紫色蝴蝶兰,身上穿的是大学时代为当主持人专门买的晚礼服,宝石绿色鱼尾长裙,上有鱼鳞纹银线,上半身袒露单肩。下半身犹如人鱼。
孟达点点头:“正有此意,我就是特地来祝全行职工重阳节快乐的,希望没到得太晚。”
所有行长一起点头:“不晚不晚,孟助的到来才是晚会的高潮。”
本来八点该结束的晚会被拖到九点,普通员工们一个接一个溜走了,有点职位的不敢走,勉强坐那撑场面,被唐明顺和陆佩瑶拉到台上来唱卡拉OK。
九点整,陆佩瑶宣布晚会结束,跟几个组织晚会的员工把东西略加规整,把灯熄掉。行长们送孟达出门。
陆佩瑶在卫生间换下主持人的衣服,穿上行里的西装,然后下楼步行到电车站等车,没等两分钟,一辆奔驰320开了过来,唐明顺放下车窗玻璃:“陆佩瑶,上车,我送你回家。”
陆佩瑶心中一动:“不了,你自己去吧。我还有点别的事。”
“都9点半了,还有什幺事?有事也我带你去办,你明天还上不上班。”唐明顺几乎要跳下车来拉了。
陆佩瑶正在尴尬的推辞,电车进站了。陆佩瑶松了口气,跳上电车,冲唐明顺挥手:“明天见。”
陆佩瑶坐在电车座位上,疑神疑鬼的往窗外东张西望。电车在红绿灯那里停了下来,一辆黑色的小车从后面驶了上来,停在电车左侧。陆佩瑶心头“砰”的一跳,小车的左侧前窗随即放了下来,露出孟达的上半身。孟达静静坐在位置上手握方向盘,没擡头看她一眼,然后车窗又上去了。陆佩瑶心里左右为难。
红灯转绿,电车起动,小车落在了后面。电车到了下一站,陆佩瑶跳了下来。小车开了上来,停在她旁边。
陆佩瑶站在那里犹豫,车窗再次下来了,孟达也不看她,声音平稳传来:“你站在这是等的士呢,还是等下一班电车?”
陆佩瑶心里叹了口气,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