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
生得美丽。
“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这话搁在她身上毫无不妥,然而这个她是上一辈子的阿魏。
那日,随渊王上山进香,渊王与大师相谈甚欢,渊王妃邀她后山赏花,却是朝她步步相逼,没有退路,脚下土石松动,最后滚下山崖。也是那日,那个绝世倾城的阿魏便死了。
他们不晓得她怕疼,她只是从小让青楼嬷嬷打骂惯了,为了有饭吃、为了活下来,学着咬牙忍耐,所以当她知道她终是断气那一刻──
……真好。
不痛了,阿魏不痛了。
远方山岳烟雾萦回缭绕,女娲五石补天,七色彩霞,兴许是佛祖怜愍,她成了另一个人。
──苏魏。
重新睁眼,重新吸进一口气,只是这个人生已经大不相同。
是她不能明白的朝代,是她不能明白的世界。
佛说,三千大千世界。
新世界的苏魏,有爹有娘,家里管温饱的,没人让她抛头卖笑,不用看嬷嬷脸色,无需要服侍那些捧着银子上青楼的男人,更不再有权贵将她当礼送过来送过去,说到底就是不再以色侍人。
阿魏的纤腰是嬷嬷饿出来的,大晋王朝好细腰,女子柔弱能称美,况且讨男人欢心是青楼女子注定的命运,男人喜欢什么模样的女人,她们就该是那个模样;不同于阿魏的纤细,小姑娘苏魏圆润多了,明明人不高,个头小小的,却是圆呼呼的,摸起来的手感肉多、软热。
阿魏没有苏魏的记忆,只能在苏魏亲人言谈之中猜测苏魏不喜自己的外貌,三番两次节食,弄得身子骨不太好,而为何进这儿所谓的医院,没人跟她解释,索幸她也不问。
来之,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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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京墨不常回C市,主要是父母亲在K市有房产,两老闲不住,乐于来来去去,一家人倒也常见着了,不特别回老家也就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只是这几日不知怎么了,脑中反复都是C市平阳山上香火鼎盛的大严禅寺,儿时对于未知特别恭敬崇拜,长大后反而不迷信不畏惧了,但越刻意想搁下,想起的次数越盛,总是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手头正好无事,索幸国内机票一订,先回C市一趟再说。
C市这里,春风和煦,日光明亮,天气晴好。
郑京墨下了飞机再搭上出租车,原本悬着的心一踏上这片土地便定了下来,一路心旷神怡,就连进了小区,才想着自己漏了老家钥匙,还碰上连络不上父母亲的状况,倒也没有打坏心情。
甚好。
他绕到街上,就见着小型超市外头坐着一位小姑娘,脚边还坐着一只胖橘猫。
姑娘低头,小口小口咬着捧在手上的甜甜圈,橘猫依靠在她脚边打盹,一人一猫,特别斯文乖巧的样子。
当她擡头,眯眼贪馋,粉嫩双唇沾着细砂糖,橘猫正好打了一个大哈欠,那刻是说不出的岁月静好,让他庆幸自己手脚快,将画面补捉进随身携带的相机里。
后来超市走出一位中年妇人,小姑娘一瞧,忙着将最后一口的面团塞里小嘴里,双手拍了拍,就跟着妇人走了,橘猫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他觉得有趣,朝着姑娘背影又多拍了几张相片。
然而,他以为的偶然一见,却料想不到当晚在餐桌上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