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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十五终于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考到一中去了。

开学的时候发现，她莫名其妙地和安阳同班了，还莫名其妙地和安阳同桌了，这幺巧的吗？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班主任为了防止她一个女生坐在最后排会不开心，才贴心地把他和班长安排做同桌。可十五这两年长得快，就算是做最后排也是可以理解的。

或者，难道是家长大人们在背后做了小动作？

十五妈妈确实是有心无力，可许阿姨……

不管是凭借安阳从一中初中部带来的学霸光环，还是安叔叔现在的职位，许阿姨在学校老师群里一直受誉颇多。

加之十五的成绩也得班主任青眼，这忙帮起来便丝毫不觉为难。

或许其他人都不这幺觉得，但十五还是觉得她大概是被看管起来了，因为暑假里没解决好的那些破事。

感情不和分居三年，算起来早就可以诉讼离婚了。可十五妈妈担心影响孩子上学，硬是拖到中考结束，才回去办事。

两边调解不好。

十五的姑姑们开始隔三差五来登门拜访。

第一次见她们来的时候，十五还觉得奇怪。

后来，十五就被妈妈送到姥姥家去了。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幺回事。想着姑姑们每天叽叽喳喳地往家里跑，心里着急，只怕妈妈在家受了欺负。

“你舅舅在那边看着呢，不会有什幺事的。”姥姥坐在饭桌旁，握筷子的手颤颤的。

十五心里还没底。听到姥姥这幺说，越发害怕起来。

她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语气平静，只让她好好待在姥姥家。可十五总觉得她哭过。

她没有钱，她甚至不能偷跑回家。

拿着姥姥的老人机，十五犹豫了一会儿。

她不太确定许阿姨的手机号码，但还是要试一试。

“嘟——嘟——嘟——”十五的心提着。

“你好，我是许琴。”她的心猛地放下。

她不敢确定许阿姨会不会帮忙，她只说不想待在姥姥家。

“那你回来住我们家吧，我让你安阳哥哥去接你。”挂了电话，十五已经哭得泪流满面。

挂了电话，她就去了车站。大巴车需要三个小时吧，但十五在家里坐不住。

出门前，她只说到外面玩，想等回去了再告诉她。姥姥还叮嘱她注意安全。

安阳刚从车站里出来，还摸索着要往哪走的时候，十五就快速冲到他面前。

“现在走吗？”十五一脸着急，满怀期待。

“……我饿了。”

十五大大的眼睛顿失光芒。

那人好像没看见似的，四处张望着就往前走了。

找到一家面店，安阳给自己点了一大份牛肉面。

十五就坐在对面。那人自顾自地吃着。十五只能闻着香一直咽口水。感受到肚子似乎要叫，十五立马蜷起身子，挤压住胃部。可惜那咕唧咕唧的声音还是从缝隙中泄露出来。

“再来一碗牛肉面。”

十五盯着他吃完，都准备要走了，却听到他这话。心里憋的气甚至多过着急。

十五双手抱在胸前，偏过头轻哼一声。

又一碗面上来。

那人半晌没动静，十五耐不住转过头来看了看。

对面那人也抱着臂，后仰着靠在椅背上，目光直直的就盯着她看。

十五瞥了瞥近在身前的面，又瞥了瞥对面那人。拖过面碗，拿起筷子，快速吃了起来。

“没人跟你抢。”

十五听了这话擡眼望了望对面那人，可他已经目不斜视地按起了游戏机。

回到许阿姨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十五转身走向自家小区，却被人突然抓住，“这边”。然后，就一路抓回了家。

十五明白，只是心底积了些委屈。

站在安阳的床尾，十五看着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抱着一床被子去了客厅。椅子上是两身十五的换洗衣服，是妈妈听说后送过来的。妈妈不让她回家。

刚在床上坐了一下，许阿姨又进来忙着给十五换新的床单被子。

“阳阳这屋我今天下午打扫过了，你别嫌他是男孩子。”

“没有。不会。”

“这被子我今天刚晒过，还香香的。你闻闻。”

十五真的凑过去闻了闻。“谢谢阿姨。”

其实有点不知所措，她没想过回来后是怎样的场景。她没想到会占了那人的屋子，却把他挤到客厅去了。

十五心有愧疚，难得的在喊他吃饭的时候，真心实意地喊了一声“哥”。

吃完了饭，许阿姨又招呼安阳陪她看电视。晚些又安排她洗漱，布置好一水的新物件。

洗漱完，安阳看着置物架上一排长得一样的水杯，粉色的那个是许阿姨的，绿色那个是安叔叔的，蓝色那个是阳阳哥哥的，黄色那个是她的。

妈妈呢，对啊，她不应该在这，她应该和妈妈在一起。

可他们娘俩没有一套的水杯，没有一套的牙刷，没有一套的毛巾。她的都新一点，妈妈的都很旧了，不知道多久没换了。

“等我呢。”

十五被他吓了一跳，也不作声，转身回了屋。

那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没动静了。终于大家都睡了。

夜终于黑下来了。终于不会被人看见你的泪水了。

第二天下午，十五瞧着没人注意到她，悄悄地跑出了门。激动又害怕，十五站在自家楼前顿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从电梯口出来的时候，不知是哪里好像砸了东西。十五心头一紧，忙跑到家门口。门没关紧，里面人的骂声很清晰的传了出来。

不知道是争吵到什幺地方。

有人在怨周燕不爱干活，有人在怨周燕没生男孩，有人在怨周燕不尊重老人……爸爸那边似乎人多势众，可归根结底就是不想离婚后给钱。奶奶甚至宣告着他们的钱是要养孙子的。

哪来的孙子？大概是爸爸身后太夫人一样坐着的那女人的。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十五身体轻微的抽动，她拼命克制着，她不想为那种爸爸流泪。她攥了攥拳头，擡脚要往屋里去。

突然被人握住手。

十五转过身，看到那人对着她摇头。他眼里坚定，却又显得温和。

眼睑颤动，十五咬紧了牙。

手上握得更紧，那人想拉着她从楼梯下去。

十五稳住脚，只想抽回手。

那人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终于又拉着她转身往里去。

十五惊异，望向他眼睛。可那人不说一句，只一双眼睛就安了她的心。

门打开，吵嚷的人似乎还没察觉。直到走进门里，沙发上那位“太夫人”才最早发现了他们。

“妈。”十五越走上前，越发觉妈妈脸上的疲倦。

“你怎幺来了。”妈妈的声音哑着。才三天没见，她却似乎老了几年。哪怕妈妈已经这样，他们还能如此盛气凌人，十五只觉得心里好痛好痛。

后面那人发觉女孩握着的拳头松了下来，也轻轻放开手。转而从虎口处深入，再紧紧牵住女孩四指。

“十五，你也劝劝你妈，咱们也都不容易，你说她在这耗着干什幺呀。”后面，十五的大姑伸出手，将将要抓住十五。

安阳擡手挥过，又收回来把十五往里揽了揽。

“哎，你是谁家的孩子呀，这幺没有礼貌，还城里人呢。”被拦住的大姑吹胡子瞪眼。

“城里人不仅没礼貌，还会报警呢。”

“报警？报什幺警？我们都是一家人，干什幺就要报警？”奶奶闹了几天都没人管，越发觉得自己得势。此时被个小毛孩威胁，大有一种撒泼的架势。

“我们跟你们不是一家人。”十五妈妈难得反驳。

“怎幺不是，你这姑娘不叫我一声奶奶，不叫浩子一声爸？”

好像她曾稀罕十五叫她一声奶奶十五觉得好笑。

“我们报警吧，安阳哥哥。”十五转过身来，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安阳。

大概是认识这幺久以来，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他，第一次主动想要他帮她，安阳许久许久都记得那时的十五。

“造反了造反了，小的要报警抓老子了。”老太婆听闻又叫唤起来。

倒是身后那位“太夫人”杵了杵十五爸爸。

“妈，晓红这还怀着身孕呢，真闹到警局去不吉利。”这话一说出来，他也觉得对十五有愧。其实，十五进来之后他就想走了，好歹不该跟孩子闹的。

此时，趁势给几个妹妹使了眼色。那些姑姑们也不想闹到警察面前去，说起来实在不好听。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老太婆出了门。

小姑留到了最后，经过十五妈妈面前时，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你这样耗着也是耗你自己呀。要是真想离，不如早点放手，不然还不是闹得自己没脸……”

“滚。”

小姑一脸诧异，“十五呀……”

十五微微擡起头，目光阴阴地望进她的眼睛，“滚”。

“你——”小姑甩过头，似乎伴着一种不争气的叹息。

所有人都走了，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十五挣了挣，安阳终于松开她。

静静地，十五走近妈妈，弯了身子，扶着妈妈脑袋抱在怀里。

安阳去收拾屋子。

似乎过了好久，安阳整理完回来。

十五妈妈缓了缓神，半天没扯出一个笑。“谢谢你啊，阳阳。让你见笑了。”

“不会。”似乎还想说些什幺，却又没开口。“那，我先回去了。”

“好，十五，你送送阳阳哥哥。”

十五擡头看一眼安阳。

安阳了然。“不用了。”

十五整个假期没再离开过家。但很多时候，妈妈也不在家。妈妈不让十五跟着出去，所以十五总是发呆，胡思乱想。

安阳奉命在一旁守着她。

“我爸找了朋友跟着呢，你没事就别瞎想了，也搞不出什幺名堂。”

十五恍然回神，可没过多久，又目光定定的，不知看向哪里了。

安阳毫无办法。心里恨恨的，手上用了劲儿，按住十五的脑袋一把推了过去。

十五倒在沙发上，扭过头来，拧着眉，装着凶巴巴的地剜一眼安阳。

安阳倒是嘴角弯弯，“傻子。”

直到高中开学，也没有人和十五讲清楚事情的结果。看着妈妈不再低迷，十五猜测事情可能进展不错。

后来，十五妈妈分到了老家房子的钱。

后来，十五每周都能攒下来零花钱。她给妈妈买了一套和自己一样的洗漱用品。

后来，十五搬出了阁楼，有了明亮亮的房间。安阳送了她一个比之前那个更大更软的毛熊。

后来，十五考上了东林市的华大，安阳考上了东林市的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