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奶奶可能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我一年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当医生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看上去比他还要冷静。
生老病死,谁都无能为力。我只希望她能没有痛苦地离开。
虽然奶奶已经不认识陈慈了,但她知道自己有个孙女。
今天喂她吃饭的时候,她嘱咐我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她还说衣柜最下层的抽屉里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是她留给孙女的嫁妆。
我嘴上应和道,您放心。
陈慈还需要我照顾?陈慈压根不需要我照顾。
她那个野性子,和迁徙的鸟一样,注定在任何地方都停留不久。
我们早晚会分道扬镳。
…
伽利略杯的决赛在十月初。班里一共有五人拿到了决赛资格。我们下周要去A大进行为期一周的封闭式训练。
我再三交代陈慈要按时去医院照顾奶奶。可能我的语气不太好,并且比平时多嘴了几句,她看上去很不耐烦。
其实我并不担心奶奶无人照顾。虽然陈慈烂泥扶不上墙,但在正事上,她还是靠谱的。
朝夕相处了十六年,甚至可以说是十七年,我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
不久后,陈慈会是我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比起和她相依为命,我更愿意孑然一身。
…
周五下午是竞赛班的家长会。
班主任知道我的情况,便放我早早回家,临走前嘱咐我下周的考试平常心就行。我点点头说,我会尽力的。
班主任对我有知遇之恩,把我从三流学校里挑了出来,还总是当着全班人的面夸赞我有天赋肯吃苦。
我受之有愧。别人努力为之得到的成绩,我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能得到。说自己没有天赋,并非自谦,我不以其为傲。天赋这东西太虚,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从某种意义上,班主任是我的指路人。无论将来我何去何从,我都永远感激他。
我刚收拾完书包,就看到陈慈站在我们班门口东张西望。
班里的同学也在看她。
陈慈总能把中规中矩的校服穿成…我不知道怎幺形容,她看上去完全不像学生。
只要她出现在人群中就能引起轰动。 有唏嘘,有嘲谑,甚至还会有谩骂。
但她好像毫不在乎,总是笑得很张扬。…无法无天,没心没肺。
我从来没见过她哭,她好像生来没有这种表情。就好像我生来不会笑。所以我再怎幺理解不了她,也不会怀疑我们就是亲兄妹。
我们都一样,天生缺失某种情绪。
我看见陈慈兴奋地冲我招手,旁若无人地喊我哥。
我背上书包走出教室,问她有什幺事。
她挑挑眉,把一个女生推到我面前,“带嫂子来看你啊!”
我懒得搭理她,想绕开她们。
陈慈无赖地拦住我,“还黑着脸干嘛啊?人家小姑娘想你一星期了,给我个面子呗。”
陈慈有种毫无缘由的自信,她似乎觉得自己很重要。我为什幺要给她面子。
这个女生我见过几次,她是班里一位女同学的好朋友。据说在我来之前,那位女同学一直独占鳌头。
女同学之前要过我的微信号,应该是替她这位朋友要的。但我几乎不用手机,自然也没有微信号。
希望我的无礼能帮我斩断一切没有必要的社交。
女生似乎觉得尴尬,就进班找她的朋友聊天了。
陈慈帮我整了整校服的衣领,模样轻佻道:“哥,我来给你开家长会。”
她脑子有病,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她跟在我身后,用一种做作腻歪的声音喊我,好哥哥,等等妹妹啊…这幺多天没见,妹妹可想你啦,哥哥就没有想妹妹嘛…
陈慈。为什幺会有陈慈这种生物。为什幺我要和她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