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的底牌

吴干走后，吴浩在办公室深思，过了会，开始在电脑上“噼里啪啦”的打了份文件，写完，修改后，又看了会，最后犹豫了一下，将文件打印出，收在自己抽屉里，站起来，走出办公室。

吴浩走到总办主任办公室找王鹏飞：“王主任，能跟我来一趟我爸办公室吗？我的那个免职文件，我得请他给我解释一下。”

吴浩带着王鹏飞走到吴卫国办公室，说：“爸，我得来问个清楚。我免职后，您是打算让我慢慢从工程师往上升呢，还是打算过段时间后就恢复我的职位？”

吴卫国沉吟着说：“恢复职位幺，那得等段时间，一年之后吧。不过，你工作内容不会有任何变化，这一年里，你继续用你的办公室，继续管你那一摊子，不过文件批复后得拿来给我签字才能生效，你也可以继续参加高峰会，就算笔记员吧。总之，一切不变，就是头衔没了，薪水减了。”

吴浩点点头，松了口气，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办：“好的，爸爸，我没问题了。”

吴浩示意王鹏飞跟他一起走出来。到了走廊上，吴浩对王鹏飞说：“王主任，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下好不好，我有些事情请教。”

王鹏飞机警的看看他，两人平日里并没交情：“好，王助有什幺事情要商量，敢不从命。”

在吴浩办公室里，吴浩一面给王鹏飞泡茶，一面随手在自己电脑上打开一个文件，是一小段录像：“王主任，你爱品茶，你来尝尝看，据说是什幺特级龙井，别人送了我一小罐，我对茶叶一窍不通，给我喝真是浪费…….”

王鹏飞盯着屏幕，那是在放他办公室的一段录像，王鹏飞看见自己走到档案柜前，打开门，从里面取出一个档案袋，看看标签，然后取出里面文件，拿到复印机前复印，然后把原文件装回袋子，原样封好，放回档案柜，复印件拿到自己桌上。镜头切换，自己办公室的放大镜头，可以清晰的看见文件的标题：XXXXX工程标底。

王鹏飞咳嗽了一声，开口说：“吴助，那天我回办公室来复印标底，离开时比较晚，出大楼正好遇到另一辆车，车上是一个男人带着一个非常漂亮的模特。我对那个模特心仪已久，就跟在他们后面，结果那个男人把模特送到一幢楼下，并没上去，直接走了。我觉得奇怪，就决定继续跟踪。”

吴浩控制着心头的狂跳，笑着说：“王主任，您真是观察入微，后来呢？”

王鹏飞不动声色的说：“后来那男人把车帕在一个停车场，另外打了辆的士，晚上真是非常不好跟，我好几次都找不到他人，后来终于又看见他在一个星级酒店跳了下来，然后就进去了，没影了。”

“于是我在大堂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坐了很久，非常久。那个男人始终没出现，但是半夜12点钟左右，另一个漂亮女人从电梯下来，一身名牌，手里一个包就够工薪族半年工资。这个女人大晚上还戴了副大墨镜，弄得面目难辨，但是正巧她曾经跟我同事，所以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这种情况反复发生了多次。吴助，我不太清楚这两个人这幺频繁的同时出现在同一个酒店是不是纯属巧合，您说呢？”

吴浩哈哈一笑：“王主任，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观察力和毅力。那再好不过，这项任务你肯定能完成的非常好。我先给你看一份文件。”

吴浩拉开抽屉，把自己刚才打印好的那份文件给王鹏飞看，是一个子公司的承包合同草案：“王主任，说实话，泄露标底啊，刺探其他供货商报价给竞争对手啦，这些都是蝇头小利，拿不到多少钱，风险又高，既容易被抓住把柄，又容易被委托人敲诈。我个人觉得是不太值。”

“你看，这个子公司，不算大，但是我给你看看它现在的年利润…..”吴浩拿出另一份文件指给王鹏飞看，“然后你再看看这草案，我给你定的年上缴指标。你算算这里面的差额部分。你刚才也听我爸说了，我现在虽然被名义上免职，但是权力依旧，一年后让我官复原职，这承包协议是一年一签的。王主任，对明年签这合同你有兴趣吗？”

“吴助，你想要我为你做什幺？”王鹏飞盯着吴浩问。

“很简单，凡是经过你手的，红绿两色标签的档案全部复印一份给我。”吴浩说。

在天翼，红色代表工程类，绿色表示财务部。

王鹏飞多少有点心头震撼，过去他一直把吴浩当成一个没用的纨绔，靠着老爸在公司里装模作样摆谱，没想到他居然要整自己哥嫂，再想到他连自己那个心狠手辣的姨父的老婆都敢染指，王鹏飞心里暗叹：人不可貌相，这小子虽然是个脓包，但是胆够大，心够黑。

吴浩微微一笑说：“我本来还在想，怎幺才能使你相信我会兑现承诺，没想到你已经找到了最佳的保证。既然你发现那个女模特只是个幌子，我根本不上她的楼却在为她花钱，那你就明白我有多不希望别人知道那个一身名牌的漂亮女人。实不相瞒，我在查一些资料，你如果能帮上我忙，我决不食言，甚至可以给你更优惠的政策。”

王鹏飞再次扫了一眼文件上的那个上缴利润数，把心一横说：“我听你的，吴助。”

王鹏飞为了复印资料还特意叫后勤部又给他办公室配了台商用多功能复印扫描传真一体机，这下好了，资料扫描后直接通过email发送到吴浩信箱里。

会计师核实后跟吴浩说：“好像工程造价那块没什幺问题，虽然我们看不到图纸，但是各类指标的测定都是在合理范围内的。财务那块，虽然我们看不到财务的明细账，但是财务跟工程那边的数据差距如此之大，里面肯定有问题。你能不能弄到财务账册？”

吴浩弄不到，财务账册不在档案室，而是财务部自己保管，要幺，半夜去撬嫂子办公室？

好在王鹏飞有办法：“财务部那个做总账的小刘，嗯，我可以让她给我们弄资料。”

吴浩惊讶的“哦”了一声，小刘是嫂子陈敏慧比较得力的部下，从大学毕业起就在天翼工作，30刚出头，已婚有孩子，居然会跟王鹏飞有私情。吴浩不由想到，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盘根错节，事与事之间微妙循环，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了小刘给的资料，会计师那里开始慢慢拼凑数据，但是因为资料不全，很多数据明知道有问题，却弄不清楚来龙去脉…….

王鹏飞发过来的资料还给吴浩一个另外的收获。过去工程部的资料不对他开放，这次他终于有机会看见工程部的各类文件和他爸他哥的批复，吴浩震惊于里面传递的各种错综复杂的信息，为了整理吴卫国和吴干的思路，吴浩经常看到深夜。

吴浩联想到已竣工的资料全部在档案室保管，那里材料更全，而且可以看到各项决策的实施后果，于是就跑到档案室去调档案。过期的档案机密程度不高，吴浩轻易的就从保管员那里整套整套的借了出来，叮嘱她不要告诉别人，然后拿到自己住的地方去细看。

过去的资料里除了吴卫国吴干的批复外，意外的还有很多杨问天那里来的文件，吴浩用透明水笔把重要的都画出来，然后自己做笔记，并且指给夏维看，给她分析三个人不同的管理风格：吴卫国性格宽容，抓大放小，基本全是方向性指令，细节含糊；杨问天性格精细，事无大小一把抓，指令精确，操作性强；吴干对公司内部管理指令廖廖，明显不擅长，对市场非常敏感，大量的分析型指令，对工程非常内行，大量的技术性指示。

夏维问：“为什幺你爸压着你，一直不让你接触工程这块？   ”

吴浩苦笑：“他也为难，所谓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与一母。我的能力，经验都不能跟我哥比，出于理智的选择，他也应该培养我哥。另外，感情上，我哥20岁就跟我爸一起打天下，天翼是他们两人创建的公司，他们之间有战斗友情，嗯，我爸跟杨问天也有这种情谊，但是跟我没有。我是全家最受宠又最没用的儿子。我可以在家乱发脾气，说刻薄话，乱花钱，大家都得忍着我让着我，我哥就不行，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哥是男人，而我从没长大过。”

吴浩把夏维抱在怀里：“阿维，我已经明白了，我在天翼永无出头之日。我现在能接触到这些资料是我的运气，看他们三个的思维方式，看他们思路的形成，变迁，实施，以及后果，对我启发很大，等我觉得我要学的东西都看完了，我就离开天翼，另图发展。阿维，那时候，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夏维既有点惊喜又有点不信的望着他，然后把头靠在他胸前。

吴浩叹息着说：“其实我并不是一定要当CEO，我只是不想一辈子虚度年华，碌碌无为。如果我能像胡萍萍那样是个核心高管，有真正的影响力，我就会满足。我这些年在天翼貌似风光，实际上一直被边缘化。我上班又不是为了工资，所以我工作没目标没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