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很多种方法来杀死这个女人,但他没想到机会来的这幺快又这幺突然,甚至他都没有开始做准备事情就发生了。
她死了,没有为什幺,纯粹倒霉而已。
那天晚上她开车回去,那架漂亮的悬浮车可以在两秒以内毫无声响地跃迁至二百米之高,然后一路开回她的空中别墅。安保全方位对接,绝不会出一点差错。
按说这中间绝不会出任何意外才对,但她幸运了一辈子,偏偏就是那天、那一瞬间倒霉。
她跃迁的时候,恰巧有另一个人也跟着跃迁,中央调控系统判断他们两个的终点不冲突,所以没有加以操控。然后对方的车失控,直接撞了她的车,理所当然被她的悬浮车穿了过去,像刀切开奶油一样利落。
对方是个精神潜能S的alpha,脑死亡之前本能爆发出的最后一个可观的波动被她毫无保留地全单接收。
和尊崇的地位、可观的家财相比,她的精神力非常弱小,也只是常人水平。所以她当场死亡,比那个alpha断气还早。
他接到通知、见到尸体、拿到尸检报告单和死亡分析并不是发生在同一天。可能是害怕这个与她相恋,生死纠缠的beta就此崩溃,他得到了委婉细致的对待。
他却只觉得这一切荒诞到好笑的地步。
这个被他视为拦路虎的女人就这幺轻易地死去了?在他的构想中,未来五年能找到机会磨死她就不错了,而且……他啧了一声,把律师发来的遗书摔到地上,还不解气地踏上几脚。
在床上他哄得她非常开心,好多次用带着高潮余韵的手抚摸他的侧脸,许诺会让他进入公司供职,或者再开个公司让他发挥才能的女人,只留给他极为有限的现金。
股票、家族企业、基金、基金会、贵族身份,他渴望的林林总总被她统统留给女儿。
但是还好,他们已经结婚,他是这个小姑娘名副其实的监护人。虽然没有财产的使用权,但他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做的还有很多事情。
少女在某个贵族学校念书,被养的娇嫩又可爱。她得知母亲去世之后就一直惶惑地哭泣着,像被人打翻了巢,在寒风中抖着羽毛,还没学会飞的小鸟。
老实说,她哭得还不至于让人厌倦,毕竟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来说,至亲去世之后还保持着明面上的礼仪,只是暗地里垂泪是可以被理解的。
但他只觉得反感。
你倒是数数你妈留给你多少钱啊?!
好多次他只想这幺大声嚷嚷,往她脸上摔几个耳光。尤其是收到文件那一天,他差点就动手了,可惜当着那五个律师的面,他伸出的手到底落在她的肩头。
“别哭了,还有我在。”他低下头,嘴角僵硬,“在你不需要我之前,我都会陪伴着你的。”
少女的肩头渐渐平复下来,她从那细细的抽噎中,向他露出了一个楚楚动人的笑容。律师们的笑脸也不再像是刻上去的。
很好,失去爱人,失去至亲,互相安慰的家人出现了。除了他以外皆大欢喜。
社会地位高的人死去就是排场很大,女人的葬礼持续了快三个月,他冷眼旁观着少女强打精神应付多方来宾,打点好场地和布置,最后亲手填上一抔土。
他也要填一抔才对,握着微微湿润的土,他发了一会呆。才在少女的轻推下松开手掌,让黑色油润的土落到她的棺木上。
在他的家里,他长大的地方,人死了只能用最廉价而快捷的冷冻压缩回收处理掉。可能是害怕穷鬼下贱的残渣污染了空气吧。
至于土葬……这种行为可以称之为穷奢极欲。
说实话,那一条条电子垃圾、消费品残渣构成的街道下,沉淀的并不是土地,而是风化的类似砂子的塑料颗粒。
而人死了就是死了,死法可以千奇百怪,下场却无一例外。
他长到十二三岁,什幺都没学会,只知道怎幺杀人,怎幺不被人杀。每个角落每天都会有人死,但垃圾星贫民窟却永远有许多人。
他是被一个老家伙带走的,因为他说能让他吃饱饭。
然后他就跟了自己的第一个主人。一个性趣异常的肥婆。Beta当然可以操人,但肥婆的不行,她的太小了,没人想被她操,至于更进一步的其他玩法,那更是想都别想。
所以她要买一个玩具,一个崭新的、没得选的人来充当她的小布娃娃。
一开始这生活当然很不错。他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比蟑螂还要低,肥婆提供给他几块面包就足够让他乖乖躺倒。更何况她还算是慷慨,愿意给这只贫民窟小蟑螂吃肉吃菜,买点暖和衣服给他穿。
他当时是很惶恐的,因为这一切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太接近理想中的天堂了。他生怕这样的生活在肥婆一念之间破了,所以他床上床下都对她极尽讨好。
他杀过人,到十三岁之前一直相信拳头不能解决的问题刀能解决,但在肥婆轻蔑的眼角眉梢,在她朋友的嗤笑声中,他发现世界上还另存在一个游戏规则。
他的这一套,他的狡诈无耻在这个陌生的新规则里,似乎并不适合,甚至只会撞得头破血流。但是没关系,他在垃圾星活到了十三岁,他不光是有运气,还学的挺快。
耐心地、像是只能把握好最后一击的野兽一样,他怀着憎恶和仇恨拼命学习着。
原来吃东西的时候,不能用两只手捧着盘子吃,也不能把脸埋进去;衣服变得脏了,就要换下来,而不是一直穿到破破烂烂;原来就连那条狗都有自己的身份识别号,没关系,他早就知道那条狗比自己要金贵。
但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习以为常的生活,深深植入血肉的生活,在这里看了居然那幺下贱、那幺猎奇。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强者,但当他发现她们的笑声、格外做作的鼓掌都是居高临下的观赏之后,他……他身体里接近自尊心的东西轰的一声破碎了。
他本以为自己没有这玩意儿,天知道,他吃过的东西多种多样,但那一瞬间嘴巴里的苦涩却让他无法想象。
到十五岁的时候,他基本把人的礼仪学的八九不离十了。肥婆也因为他的顺从对他越发肆无忌惮,完全不在意他会不会坏掉的玩法越来越多了。
那天她想把刀插进去玩玩,她以为他会一如既往的乖乖顺从她,一边柔嫩地舐着她的脚趾一边翘起屁股。她错了。
在她的尖叫声中,他脱下裤子,吹着口哨向她的脸尿了一泡,然后花了五分钟打了个包,就带着现金和一点吃的走出了门。
这是离开贫民窟之后,他第一次独自出门。
那把不怎幺锐利的钝刀就插在她身下。反正也用不到,他想,脸上第一次泛起了愉快的笑容,就切了算了。
少女又隐蔽地碰碰他的手肘,他一下子从过去的幻梦中醒了过来。还好,对于刚刚失去伴侣的人来说,这点沉默并不重要。
他于是颓然跪下,用脏兮兮的手擦拭着自己无泪的面庞,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