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瑛是被电话吵醒的。
叶鹏明把她抱得紧紧的,她探出身子拿手机,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
“你好,我们这里是公安局。”
公安局?
“你的学生余凌和乔武鸣打架斗殴……”
付瑛立马清醒了。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叶鹏明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怎幺了?”
“班上出了点事。”
“又出什幺事了?”
“先不说了,”付瑛穿上鞋子,“我出去一趟。”
一路到警察局,一进门,付瑛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余凌。他看上去还好,除了衣服皱巴巴,跟块梅干菜似的,旁边的乔武鸣驼着背坐着,手抓来抓去。
对面坐着的那个,付瑛认识。
“怎幺了?”付瑛平静了呼吸,走过去。
警察正在记录,擡起头问她:“你是他们的班主任?”
“嗯。”
下一秒,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人匆匆忙忙跑进来,一进门就扑在郑立邦身上。
“立邦啊,你怎幺了啊?”
“噗。”余凌没忍住笑。
他手放在椅子把手上,坐的太久了,身子僵硬,他擡头,看到付瑛的脸。余凌把脸别过去。
付瑛却死死地盯着他。她没在余凌的脸上看出半点儿愧疚和不好意思来,反而只有冷漠。现在的高中生都是这样吗?
那边闹了得有一个小时,付瑛不听说好话,最后答应赔钱,那人才领着郑立邦回去。走之前,女人甩了一句:“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
声音很大,带着中年妇女独有的辛辣刻薄。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余凌站了起来,额头上青筋冒出。
女人吓坏了:“警察同志啊,他又要打人啊。”
“打的就是……”
一巴掌打在脸上。余凌愣住了。
付瑛忍着手掌的痛麻,说:“给我坐回去。”
付瑛这个样子,乔武鸣也吓着了,拉了拉余凌的衣角。
余凌坐回去了。耳朵里嗡嗡的声音没停,刚刚借着酒劲儿上来的怒气,一下子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掉了。
接下来的一都变得顺利,付瑛领着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一点多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乔武鸣害怕极了,他试探着说:“老师,我能先回去吗?”
“嗯。”付瑛说。
跟得到了圣旨似的,乔武鸣立刻就往反方向跑,生怕跑慢了似的。
就剩下付瑛跟余凌两个人在街上。
街上的路灯只有零星几盏,几乎看不清路。付瑛走了一会儿,回头的时候,发现余凌蹲在地上。
“怎幺了?”付瑛冷着声音问他。
余凌没说话。
风突然吹了一阵过来,快十月了,有些冷。
付瑛走回去。
“怎幺了……?”
走到离他只有一步远的时候,余凌突然扑了过来,抱住了付瑛的腿。
付瑛愣住了。
属于大男孩的温度传过来,透过裤子贴着皮肤。余凌的双臂环的紧紧的,几乎不留一点空隙。
“等一下。”余凌说。
付瑛也不知道怎幺了,就真的等了一下。她低头,看着余凌的头发。黑黑的一团,在夜里瞧不真切,但看上去就跟只迷路了的小狗似的,让人不忍心推开。
余凌觉得自己可真是没出息,只敢借着酒劲儿撒泼。但他不敢赖着,所以数了一分钟之后站了起来。
蹲在那儿看不出来,一站起来人高马大的。他俯视着付瑛,忽然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付瑛问他:“什幺事?”
“我他妈喜欢你。”
付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啊?”了一声。
余凌扯了扯嘴角,想起那天那个男人来学校接付瑛的场景,付瑛冲他笑得那幺开心,只要想一想,他就觉得脑子要炸了。
去他妈的。
付瑛就看着余凌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腰上一紧,嘴上贴了个柔软的东西。
蜻蜓点水一样的吻。
亲完,手也松开了。
付瑛坐了趟过山车似的,整个人呆住。
余凌说:“现在清楚了吗?”
所有意识回归大脑,但最敏感的部位,唯有嘴唇。上面还带着微烫的温度。
余凌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不难闻,但醉人。付瑛拉开两人的距离,说:“你先回去。”声音冷的很冰一样。
这反应跟余凌想象的不一样。
刚刚的几秒里,他想象,她一定会再给他一巴掌。但她没有。她的表情隐藏在冷漠的面具之下,让他看不清。
*
之后的一个星期,余凌简直爱上了语文课。
他最喜欢她的眼神,跟他对视之后轻飘飘落在别的地方,蝴蝶似的。
乔武鸣翘着余凌像只斗胜了的公鸡,每天在语文课上趾高气昂的,恨不得站着上课。但乔武鸣心里藏着事儿,忍不住问:“付老师有没有说要处分我们?”
余凌说:“没。”
“那是放过我们了?”
“不知道。”
得,一问三不知。乔武鸣低头看书,但没看进去几个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也搞不清楚余凌天天得意个什幺劲儿,还要赔钱呢。
果然,没过几天郑立邦的父母就派人来要钱了。余凌和乔武鸣被叫到办公室,一眼就看到穿的西装笔挺的律师。
“这是协议书。”律师往桌上扔了份文件,又把钢笔放回胸前的兜里。
“直接说多少。”余凌手环在胸前。
“两万。”
“什幺?”乔武鸣直接懵了。
“轻度骨折,”律师说,“主要是心理创伤,你们这是妥妥的校园暴力啊。”
余凌嘴角扯了扯,把笑憋回去了。
乔武鸣还是嘀咕出声:“明明是他校园暴力我们。”
律师当没听到。
“要是赔不起,也有别的法子,到时候上法庭,看法官怎幺说。”
“赔。”余凌说,“人是我打的,不关乔武鸣的事。”
“关不关谁的事都不关我的事,到时候有两万就行了,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来拿。”
“行。”
人走了,付瑛看着他们。
“付得起吗你们?”付瑛还是有点担心,她只知道乔武鸣的家境还可以,资料上面有写,余凌的资料缺损的厉害,但那天晚上郑立邦妈妈说的那番话,她瞧出来,余凌家里应该有什幺问题。
“没事。”乔武鸣说,“只要老师你不开除我,我回去就找我爸要钱。”
“这次先不处罚你们了。”付瑛说,“先把钱补上。”
乔武鸣欢天喜地地走了,就余凌还站在那儿,脚动都没动一下。
付瑛看着他,说:“你怎幺还不走?”
“老师。”
付瑛觉得,他这声老师叫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