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香忙回道:“不要紧,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娘子的脾气,迷迷糊糊间没有精神罢了,奴婢马上就收拾好了。”
沈氏今天也是又惊又累的,精力不免疲乏,听了谷香的话也没生疑,点点头道:“那好,你服侍你们娘子直接回‘含林杏馆’,有什幺事明天再说,你也是。”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崔舒瑶说的。
“是,母亲。”崔舒瑶屈了屈膝,想了想道:“要不我还是等等十三妹妹一道吧,母亲累了让下面人服侍您回去歇歇。”
“不用不用。”谷香忙摆手,突觉自己过于激动了,笑着解释道:“娘子这里没事,用不着还麻烦八娘子了,何况今天大家都累坏了,八娘子还是回去歇歇吧,娘子这里有奴就行了。”
沈氏和崔舒瑶都没察觉谷香的异样,想想也不在坚持,在仆从的搀扶下走了,谷香嘘了口气,才缩回车内。
“都走了?”崔葳雅掀开身上毯子,眼里哪有一丝睡意。
谷香点点头,朝一旁努努嘴,担忧的问道:“娘子,这幺大一人,我们也无法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回去吧,何况你把他安置在哪里?”
那夹板的一块已经被崔葳雅拿开了,她害怕等到回家时,里面的人已经被活活闷死了。没有了那块夹板,谷香也能很清楚的看清静静躺在里面的男子,蜷缩着的身子看起来很是高大,不过通过面相看出年纪应该不大,一张很是平凡得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大众面孔,谷香实在看不出这人有那点吸引人的地方,至于迷的娘子冒着天大的危险也要救他?
现在外面院子中可还有许多下人走动,她们俩想也无法把这位看起来伤的不轻的仁兄搬回去,即使有那个力气,也无法避开人。
崔葳雅思索了片刻,脑海里灵光一闪,俯首在谷香耳边低语几句。
谷香看看她,又看看车厢夹层中昏迷不醒的少年,咬牙同意了。
主仆俩达成了共识,很快收拾了一下,下了马车。
赶车的小厮老老实实的垂首恭立在一旁候着。
“你们小心一些,娘子最喜欢的翡翠玉雕还在里面,当心给弄碎了,卖了你们都陪不起。”谷香高高在上的睃了众人一眼,昂着头厉声道。
吓得底下小厮仆妇们连连道不敢,专管车马房的仆人对待十三娘这辆马车更是小心,轻拿轻放,放回了原处就离得远远的。
崔葳雅用过晚膳,洗漱了一番,一反常态的穿得整整齐齐,挥退了屋内所有人静静的等着。
二更刚过,崔府大宅里的主人们也陆陆续续熄了灯,除了守门房的婆子小厮,这个时刻正是劳累了一天的下人们最幸福的时刻。
崔葳雅手中拿着一卷书,耳朵却高高支起,随时关注着外面的响动。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细碎凌乱的脚步声,还有长短不一的呼吸声,崔葳雅一个激灵,忙丢开手中的书籍站起身开门走了出去,漆黑的院子被廊檐下微弱的风灯光亮照得朦朦胧胧,高高矮矮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艰难的走来。
说是相互搀扶实在言过其实,应该是矮个子艰难的扶着高个子慢慢挪动过来,走得很是费劲。
崔葳雅快走几步,与已经满头大汗的谷香一左一右搀扶着费劲的往屋内挪。
不知费了多大的劲,两人才气喘吁吁的把人扶进暖阁里。
“娘----娘子,这人不会死了吧!”谷香喘着气,待把人放平躺在暖炕上的时候才发现对方脸色如金纸,嘴唇黑青,看起来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一时吓得不行。她可以容忍自家主子在有损名誉的情况下救人,但不能救回来的是个死人呀。
崔葳雅脸色也是不好,尽量使自家镇定,她不相信他会这样死去。她缓缓擡起手放在他的鼻吸下。
“谷香,还有气!”崔葳雅松了一大口气,高兴的道:“快,快去把我热着的参汤端过来,把屋里的碳火拔旺一些,他应该是被冻惨了。”
“哎!”听说还有气,谷香也高兴,应了声忙行动了起来。
还好,虽然昏迷不醒,但求生的意志很强,卫华焉在无知无觉中喝了大半碗熬得浓浓的参汤。
主仆俩又合伙忍着羞给他随便擦了身,当脱下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看到对方身上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新旧伤口时,谷香是心里更怕了,崔葳雅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这人虽然个子高,但身体单薄,看起来就是个还未长成的少年人。可就这样一个少年人,到底经历了什幺,让他这副单薄的身子承受着这幺多的伤痛,还有,为何会进宫刺杀皇上?
看着眼前呼吸终于平缓了的人,这幺多的问题,盘旋在她的脑袋里,可只有等人醒来为她解惑了。
次日起来,十三娘就被累着了,除了谷香外,怏怏的窝在房里也不让人近身。沈氏那里得了消息,忙碌的同时还带着大夫急急赶过来探望女儿。
对着母亲崔葳雅有些愧疚,但想着藏在衣柜里的人她又不得不为,笑着安抚了沈氏一番,一再强调自己无碍,只是有些吓着了,休息两天就好。
最后,沈氏妥协了,但让大夫开了几张压惊进补的药方,各种珍贵补药不要钱的往‘含林杏馆’流水般送来。
这正合崔葳雅意,谢过母亲也就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就此关门谢客,安安心心的养起病来。
崔府安静了,却不知外面如何暗潮汹涌,一批批骁骑卫从皇宫涌出,把整个大都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不知在寻找什幺人,弄得整个皇城风声鹤唳,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都被搞得胆战心惊,不知皇帝陛下在搞什幺鬼。
卫华焉醒来的时候外面冷风凄雨,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油灯灰黄,博古影影,满室的温香暖意,恍如人间仙境。
“你醒了?”一道惊喜的童音在耳边骤然响起,清脆悦耳,如山间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