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周她继续如约走向书店时,比头一次已经平静了太多。
至少,她还有了多余的心思看看路上的风景。
曲酒巷子里种了许许多多的八棱海棠花树,年岁都不小,树身粗壮。挂着花的枝桠倒是均匀柔软,正是开花的时候,娇红的花朵占满了整个树,房屋屋脊,青石地砖上都落了一层绯红,清晨人少,落了一夜的花尚未被多少人踩踏,静谧美好。
林镜的小白布鞋踩在上头都情不自禁放轻了几分。
遥遥走来一个身着灰色毛呢大衣的青年,冲林镜招手。
“一起去吃早点!”
是云深,他这次没有在店子里等她。
“我已经吃过了,要不我在店门口等你回来。”林镜摇摇脑袋。
“姜姨回乡下看她的儿子了,就只好在外面吃东西了。你在哪个铺子吃的,下次我也尝尝。”云深走到她面前停下。
“我,我自己在家做的。”林镜有些羞赫,她想着能省则省,如非必要,都是自己动手做吃食。
“那下次可得给我带点啊!”说完拉起她的手“走吧,偶尔也可以加点餐嘛。”
“诶诶!”
林镜被他拉着走在路上时,心里还有些忐忑,这大少爷似的人,该不会带她去些她付不起钱的地方吧。
然而云深带着她穿过两条街,途经过好几家面馆,最终在一个卖香煎豆皮的地摊前停了下来。
虽然林镜极力婉拒,云深还是买了两份。
揣着手里犹有烫意的豆皮块,林镜闻着它传来的诱人香气,吃过早点的肚子再次不争气的有了食欲,咬下一口,软糯的米饭和豆丁配料带着焦脆的豆皮,以前吃过豆皮的都不及手上这份。
旁边的云深一点也没客气,大口大口吃的很欢,同时不忘戳戳旁边人的胳膊,眉宇里带了些狡黠的笑意“好吃吧!我以前常来吃的,没想到老板还在做”
林镜赞同的点点头,继续啃着。
走回书店时,林镜手中还是剩下半块,实在是吃不下了,碍于云深的面子又不好轻易丢弃,拿在手里左不是右也不是。
云深垂眸看了看少女因为食物微鼓起来的小肚子,拿过那半块豆皮送进自己嘴里“正好我还没吃饱。”
林镜的脸腾地红了一片“我吃过了的!”他难道不嫌脏吗?
云深冲她眨眨眼,浑不在意她的话,半块豆皮被他消灭干净。
依旧是锁上门,云深说今天没有太阳,不宜开窗,屋子里便只开了电灯照明。
云深拿来一张画给她看,里头是个裸体的西洋女人,她躺在一张床上闭眼羞憩,身上仅盖了一条半透明的薄纱,魅惑而不自知。林镜只看了一眼便燥得慌。匆匆收回视线看向云深。
这才发现,云深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条和画中极为相似的白色轻纱,正挽在手里。
林镜懂了他的意图。
然而摸到衣领扣子时,林镜还是无法抑制的开始心跳加速,手有些轻颤。她裸着躺在椅子拼凑成的小床上装睡,云深将纱巾覆盖在她身上,轻轻整理出适合绘画的皱褶纹路。
“你要是困了,也可以睡一觉。”云深温声道。
轻薄的布料和肌肤缓缓摩擦间带来的痒意不及云深如此近距离和她接触带来的羞意。这样的场合下,她怎幺可能睡得着呢,紧紧闭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云深的动作。
云深整理完布局,便拿起画本开始起稿。
他画了许久,将她身体的大致轮廓勾勒完,手腕上钟表显示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少女闭着的眼睫仍在轻微的细颤,林镜还是清醒着的。
相较于画册上丰腴柔美的西洋女子,林镜的身体还是显得略青涩了些,也不知她成日吃的什幺,似乎比初见那会,要更清瘦了。
上次她用手臂遮挡着,云深都没能好好看看那对乳儿,今天隔着轻纱细看,不仅生的小,颜色也娇,如两颗粉色的小红玉粒缀在白玉色的躯体上。光滑乌黑的一头长发被解开,随意散落在脑后,衬得肤色愈发白净。
下笔时甚至无需再加以修改,本身的曲线已足够优美。
她又很乖,一动也不动,给她盖好的纱布没被她弄乱分毫。
一个姿势保持很久其实是个很累的事,今天温度又偏低,云深停了笔,拿湿帕子擦干净沾了铅笔灰的手,拿出那条曾经给林镜盖过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收工啦”
林镜陡然睁开眼还有些不适应,僵持了许久的身体好一会才艰难坐起来,微眯着眼胡乱用毯子裹住身体。
“不会耽误吗?”
“线稿差不多了,先休息会儿。”看着林镜的左脸,轻笑起来,伸手轻触了下她的脸颊。
“你这里,好多印痕。”
他只是随手一指,林镜却觉得像触电般,慌忙将头偏远了点。伸出手摸向那块面颊,许多道凹进去的小压痕,应该是一束头发压的,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大致的模样。
云深逗弄了一下的后果是小姑娘穿好衣服后一直捂着左脸,直到印痕消退的差不多才好意思将手拿开。
明明这样矜持易羞,还是答应了他做这份工作。
她是怎幺想的呢?
云深从抽屉里翻出两罐水果罐头,递给林镜一份。
“在学校待的习惯吗?”
林镜点头。
除却她一时半会融不进同学们的朋友圈子,授课的老师和校园环境都很好。
云深也是头一次像养妹妹似的照顾起一个女孩子的生活,一时想不出她可能还需要什幺“有什幺问题就来书店找我,我一般都在的。”
短暂交谈了一会,林镜离开后,云深收拾房间,在桌上看到她未曾拆开的罐头。
想不通她是吃不下还是怕自己下毒。
云深画过很多次蜗牛,背负着厚壳行动缓慢的生物有着两条细长的触角,一碰就小心翼翼缩回去,但只消耐心等待一会,又会试探着伸出。
云深轻勾起嘴角,和林镜倒是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