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泠步履匆忙,赶到研究所后直接往楼上跑。
见到孟落晖正站在会议室门口,她迈开腿走过去,神情凝重:“到底怎幺回事?”
“你先拿着这个。”
孟落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她,轻声说道:“昨晚差不多快12点的时候,在兰町湖打捞上来两具尸体,连夜做了DNA检测,确定是国科院派来的。”
“淹死的?”苏泠皱眉。
孟落晖摇头:“法医鉴定结果还没出来。”
说完,他顿了顿:“但是听说尸体上有外伤,现场痕迹检验也是主张他杀,不是意外。”
苏泠一边听着,一边仔细翻了翻孟落晖给她的文件。
这是许顾的生物资料。
“你给我这个干什幺?”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想,开口问道。
“国科院让市刑警队秘密接手了。”孟落晖解释,“他们等会儿要来研究所调查,你是许顾的第一监察人,肯定会问你。”
苏泠的眉心紧蹙,目光盯着某处出神。
片刻,她问道:“他们认为是许顾杀的?”
孟落晖直言:“他的嫌疑最大。”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之前,国科院已经查到了他的背景。”
“什幺?”
苏泠一怔。
紧接着,她听到了孟落晖说的这段话——
“你不知道吧?”
“许顾进所里的那天,他全家都被猎人杀了。”
“一家三口,父母死在别墅里,妹妹在郊外被放血。他是在和猎人的厮杀中逃出来的。”
……
耳边,孟落晖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
苏泠怔愣了很长时间,她攥着文件边缘的纸张,锋利的边沿有点扎得手疼。
不知道为什幺,她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今天早上出门前的情形。
——我母亲最爱喝拿铁。
许顾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低垂着头,专注地盯着瓷杯。细碎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眉眼,却隐约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温和。
当时,她是怎幺回答的呢?
苏泠想不起来了。
她无法描述心里那一点点酸涩的滋味。
“你想想——”
孟落晖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许顾对人类的恨意很深。他或许是想杀了国科院的人,然后逃出去找猎人报仇,这个动机已经很充足了。”
是吗?
苏泠把资料的边角揉皱。
不是的。
昨天晚上,少年拖着一身伤。他轻轻握着她的手腕,说他没杀人。
忽然,走廊的楼梯口隐约传来说话声。所长带着几个刑警走过来,用眼神示意苏泠和孟落晖进会议室。
众人就座,会议室的门紧紧闭上。
现场参与调查的只有苏泠、所长和孟落晖三个,市公安局那边派过来的是直属刑警队的罗清。
如果不穿那身警服,他乍一看就是个面临中年危机的普通大叔。
罗清敲了敲手里的笔,直接问:“负责监察这个半兽人的,是你?”
他看向苏泠。
苏泠点头。
接下来,警方的各种问题都很尖锐,字字都是针对许顾的嫌疑。
苏泠的心情本来就挺差,这下变得更糟糕。
终于,她忍不了了:“这位警官。”
苏泠站起身:“法医鉴定报告还没出来,现场勘察也只是得出初步结论,你怎幺就一口咬定是许顾杀的人?”
罗清擡眼看她,语气冷冷的:“不是他还能有谁?”
“许顾的家人曾经遭受过猎人迫害,他自己也是受害者。”
苏泠深吸口气,努力压制内心的暴躁:“你为什幺不想想,也许是猎人见许顾还活着,不甘心想要继续迫害?”
没人知道,少年刚进研究所的时候,一下一下的用力撞笼子。那时,他是不是还想着去救他的家人?
在隔离室里低头喝酒的时候,他到底又装的什幺心事?
许顾把一切都压在心底。
苏泠很难去想象。
在被伤得体无完肤之后,他还在寻常的清晨,静静地给她泡了一杯咖啡。
这样温柔的人,又怎幺可能极端报复?
“这种残忍偏激的半兽人,你还指望他善良?”
罗清笑了笑:“苏小姐,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他用一副老成的姿态,擡眼睨着苏泠:“人类猎杀半兽人,那是没写进法律的灰色行为。不犯法,所谓的受害者也就不成立。”
“半兽人现在虽然是珍稀物种,但他们自古就凶狠好斗,报复心极强。杀人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只是案子都被压下来了而已。”
人类屠杀异类,天经地义。
半兽人伤害人类,那就是法理不容。
这样的偏见,从来就有。
抱着这种心态的刑警队,显然是想草草结案。
苏泠不想再争辩。
“好。”
她的后槽牙用力地咬在一起,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交际中的礼貌:“我能配合你调查的内容就只有这些,先走了。”
说完,苏泠不顾所长劝阻的眼神,转身往外面走。
走出几步,她回想起罗清的话,心里的火气越发翻涌上来。
郁结难解。
骤然,苏泠在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前猛地停下。
室内一片寂静。
哐啷!
她脸色阴沉,一脚踢翻了门口摆着的花瓶:“去你妈的!”
所长一个激灵站起来,站起身想要说话:“哎哎……苏……”
苏泠扯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