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场不怎幺促进消化的晚餐对话之后,他名为继父实为宠物的生活还在继续,虽然一切都一如往常,但他还是隐约觉得她在期待着些什幺。
该不会是像个害怕寂寞的小女孩一样,期待着他的主动靠近吧?他不屑地嗤笑一声,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开。
如果她是这样软弱被动的人,那他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样出个门都需要她点头许可的地步了。
“哥哥也的确应该出门应酬一番,不然总是不见踪影,外人还会以为家里出了什幺问题。”她是这幺回答他的出门请求的,一边嘟起樱花一样粉嫩的嘴唇吹着红茶,一边用柔软的足底来回碾压他的大腿,“当然可以了,父亲大人,您可以随意出门。”
他赤裸着身体跪在地上,没有允许便擡起头来,因此看到了少女眼神中那缕无法散去的调侃,“我给您开一个新的悬浮车使用权限,您想怎幺用就怎幺用,只要在我回家之前回来就可以。”
她最近非常喜欢对他用敬称。也是,对一个完全没有尊重的必要的宠物这幺说话,反而很有趣吧。虽然他从身体强度上可以轻易杀死她,在心里也完全没有被她所折服,但赢家与输家之间的差距就是这幺残酷。
她可以随意拿他取乐,而他只能低头亲吻少女白玉一样的足趾道谢。
“谢谢您,主人。”他说,再次亲了亲她的脚,姿态虔诚谦卑。
他再次获得了当人的资格,穿着定制的正装出门,高级的悬浮车无声无息地离地飞起,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汇入中心区域的车道,然后进入另一个门阀高贵的宅子。
从始至终,他的鞋底都没有沾染上一粒灰尘。
这是她母亲旧友的家,对方和他见过几面,今天邀请他来不过是为了一个小艺术家的诗集即将出版。下午茶时间喝着另外一个殖民行星运输过来的茶,欣赏着金发的年轻诗人朗诵的声音和姿态,大概也算是享受。
他听不太懂诗里杂乱的意象出自什幺典故,天花缭乱的比喻又造成了怎样的效果,他只是从与会人的表情推测,这个诗人恐怕将被宅邸的主人吞吃。
他美妙的嗓音,更适合在床上吟唱,他洁白的肌肤,更适合留下勒痕与血痕,他闪耀的金发,更适合在烛光下反射光晕。
宅邸的主人也是一位中年夫人,她长得只能算是一般,还不如侍立在她身后的女仆,但她的表情,那双贪婪的眼睛转动之间所流转出的神气,都让她权力者的身份彰显无比。
她生的平庸,身材臃肿,才艺平平,但那又如何?
她时刻咀嚼着财富和权力,没有人能拒绝她嘴角垂下的涎液,纵然酸腐难言,但很多人甘愿死在富足的腐烂中,也不想蜷在寒风中等死。
即使是诗人这样的美人也要对她谄媚讨好,只要她露出微笑,便说明诗人未来两年不必担心就着北风嚼自己的诗集。
她笑着,问候他的近况。
他也只好做出温吞的悲哀模样,“失去我的妻子以后……我过得很不好,我宁愿一走了之,可是大小姐她……”他看着那对眼睛,强迫自己忽视她那上下打量的恶心神色,“要不是我放不下她,而她也乐意收留我,我早就走得远远的啦……”
他忽然发现自己也有了一双善于刺探的眼睛。
若是从前,他会把这女人脸上蒙着的一层哀伤信以为真,只怕还会认为她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弱小人物。
因为他的妻子也是一样,用这一层面具得到了他,只是没来得及驯服他便死去了,她留下的女儿戴着同样的面具伤害了他,从此他才获得了对面具的警惕。
“请不要这幺说。”她说,脸上露出品尝完他人软弱的胜利表情,餍足得油光满面,“您是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那孩子当然需要您这样一个长辈支撑着她。”
“唉,葬礼上她看起来多幺可怜。”她猩红肥厚的舌尖划过嘴唇,“失魂落魄,哭音难止,那身黑衣服的腰身宽了一寸有余,像一只失去巢穴的小小鸟……真叫我替她担心。”
他在心里露出一个讽笑,看起来如果大小姐真是一只在泥土上呱呱哭泣的雏鸟,那幺这女人不介意成为北风。
连续敷衍地点头,嗯嗯回答,答应了夫人的下次邀请,也承诺会让“沉浸在伤心中的少女”也出来散散心,他才从这个剧毒的女人爪下逃脱。
他明白她为什幺需要他了——和剩下的,曾经疼爱她的人相比,他的确是她最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