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明。
瑾歌又做那个梦了。
这一个月以来,她天天都能梦到陆定逸。
最初是他浑身鲜血狼狈不堪地喊她快走,苍白着脸倒在了尸骸遍地的战场。
瑾歌在梦里却是无能为力的看着,她好几次试图挡在他身前,可那时梦就醒了。
刺目的血染红了她的梦境。
她每日都挣扎着醒来。
后来的梦,却是少年时期他们相识相知的梦。
那时老王爷早逝,萧府还未起势,瑾歌还是在京城里寥寥无名的一个名义上的郡主,从小与世子哥哥相依为命,却还是养成了个孤僻内向的性子。
是陆定逸一步步带她走出来的。
当时京中贵族举办了一个才艺诗歌会,广邀各家。当时虚名王爷萧明庭也在邀请之列,两人当时到的时候也被众人一番祝贺。
只是突如其来的众多目光让瑾歌深感不适,她带着丫鬟去了一处偏庭看湖。当时不过十岁,比起十二三的丫鬟都矮小,脸庞稚嫩又可爱。
就这幺遇见的陆定逸。
他说,当时看她一幅娃娃模样,偏偏爱装作老成皱着眉头在那里喝茶,目光却沉寂地看着了无波动的湖面。
瑾歌当时却没那幺多感受,她只是觉得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公子是不讨喜的。
可少年公子一袭白衫,腰间挂着碧绿玉佩,面容清俊如风,行止规矩又温和。
他温声问道:“在下叨扰,却又一事不得不问,请问有在这湖畔附近捡到一颗流苏坠子吗?”
瑾歌只好站起身回礼,丫鬟上前替她答了:“我们家姑娘刚刚来到这里赏湖,并未看见流苏坠子。”
她微微偏身,躲在了丫鬟后面。
陆定逸便低声道了声谢,便转身在湖亭边探寻了起来。
丫鬟在她耳边低语:“不知是谁家的公子,怎幺一人前来找个流苏珠子。”
瑾歌却摸了摸耳边老王爷给她留下的琥珀耳坠,静静说了一句:“大抵是有什幺重要意义吧。”
但也是不适宜在此多待了,她带着丫鬟打算离开。
刚转身,就余光瞥到亭子旁的草丛旁光亮一闪,她脚步一转捡了起来,是颗烧蓝金丝流苏珠子。
她只好唤他:“找到了。”
陆定逸甚是感激。瑾歌低头拒绝了其所言的报谢之意。
可回府第二日,便收到了定北大将军府的众多谢礼。
原来是陆府少将军。
两人就此相识。
从此,他便一直明里暗里护着她。
他将她从那个沉默寡言的小郡主,慢慢护成了温顺可爱的萧瑾歌。
如今他离世,不过一夕之间,她好像就回到了过去那个样子。
她在梦里歇斯底里地哭喊:“救命啊,救救他吧——”
“有没有人!救救他...救救我的命吧...”
那几日总是最后哭着醒来:“救救我吧.....”
如今却是难有此梦了。
不知是不是丫鬟新换了屋内熏香的缘故,她总是睡得又深又沉。通常一觉醒过来,便已日上三竿了。
她却知晓这是谁的吩咐。
可她渴望梦见他,尽管痛苦。便半夜倒了香料再睡。
所以最近又可以梦见他了。
可这时梦里的陆定逸,却甚是不同。
他一副健康模样,面容棱角分明,眉间冷意肆生,神色不复以往温柔。
他好像在生气。而他身前,则匍匐了一地的下属。
他腰间的佩剑上还挂着她临别前送他的平安福,只是有些残破了。
瑾歌小心翼翼地唤他:“定逸....”
那梦里的身影一僵,便要回过头来。
可每次只要一回头,她就醒了。
可这个夜晚,她唤他几声他都无视,所以怒气冲冲地冲好像在看信的他喊:“陆定逸!你究竟什幺时候回来?”
那人也是立刻擡头。
可是总是看不清楚,她就浑身颤抖着醒过来。
天亮了。她真是越来越讨厌日光。
一个月份已过,陛下几次念在陆府可怜模样给予薄礼,瑾歌却还连一丝外面消息都打探不到。
她又坐在了院子的凉亭里等着。
瑾歌在等萧衍的交代。
今日却府门大开,林生福领着众多奴仆进来。
瑾歌目光一瞥,却看见了门外停的轿子。
林生福俯身行礼:“郡主,王爷命老奴接您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