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 第一章: 马车

夕阳亮着最后一丝余晖，凛冽而炽热的红色燃烧着天空，一直蔓延到远方。

变幻多姿的山脉轮廓，冰冷、生硬的石头建筑隔绝了绚丽的山色。

努力动着手，却只感觉束缚住手腕的绳索更加用力地往皮肉里勒去。爱丽丝有些气馁地睁开眼，依旧没办法相信眼前的状况。

狭窄的黑暗空间，散发着潮湿阴冷、夹杂着某种未清理干净的动物粪便气味。各自缩在角落里不断低泣的女人，似乎在为她们将来的悲惨命运而吟唱着最美丽的歌曲。

周遭发出车轱辘滚动时的声响，马车忽地剧烈动了一下，像是车轮轧到了石头。

前头传来了男人粗俗的骂骂咧咧，接着就是扬起的鞭子打在皮肉上、马匹嘶吼着继续前进的声音。

女人们并不对这短暂的小插曲有所反应，她们只知道再走过两个山头，她们就会被卖进奴隶主的庄园，换一个地方继续暗无天日的折磨生活。

马车里有小小的气孔，借着微弱的灯光，爱丽丝看到了女人们的打扮。

多是穿着到脚踝的灰扑扑长裙，头上包着粗糙的格子布，不同于亚洲人的有色眼珠，乱糟糟的头发遮掩住她们本来年轻的面貌。该属于这个年纪里的生机看不见一丝一毫，取代的是深深凹陷的面皮，发黑的眼眶。

这里是西方国家？

从女人断断续续地话语中，得知这里已经离她所熟悉的时空和国家十分遥远。

爱丽丝强压着自己镇定下来，回想着自己是怎幺来到这个世界的，又想着自己不该去庄园当开垦园地的劳工，她该怎幺从这马车上逃出去？

这时，马车突然又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爱丽丝本以为这次也是车轮轧到了石头，没想到接下来的动静彻底打破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突然而来的爆炸将整辆马车都掀起，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就在车头响起，入眼是赤滚滚的红色，将马车的车身板块都冲裂。

冲击的热浪喷上肌肤宛如火焰炙烤，周遭灰扑扑地衣服面料都被火焰燃烧，隐隐传来一阵血腥味。

马车与马匹脱节，车厢受到冲击在地上翻滚着。爱丽丝耳中嗡嗡的只有爆炸声巨大的余响，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车厢停止滚动时，已经变成了破败的烧焦木板，一丝丝橙红的太阳余晖照在她的脸上，惊诧之下的表情显得无措又惊恐。

爱丽丝看到了适才骂咧的马夫已经因为爆炸，从腰处被炸成两段，坐在靠近车头位置的几个女人也被炸得血肉纷飞，倒在地面烈火中的马匹仍然在挣扎、在长鸣。

被爆炸炸穿的马夫，肠穿肚烂，近绝望的向外爬去，企图远离随时都会再次爆炸的的火海。马夫身体里的器官从断裂口摔了出来，在爬行中拖行沾着泥土的内脏，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然而他还没苟延残喘爬出几步，脑袋就被镶着碎金的靴子踩住。马夫惊恐擡头，就看见一个全身都被黑暗包裹住的男人。

男人披着黑色斗篷，身形颀长，压低的兜帽遮挡了本就不怎幺充足的光，他的脸隐在阴影之中。那双似是冥火般幽绿地眼眸却在阴影之中闪着诡异的光，全身都散发着肃杀的暗黑气息。

男人盯着脚下已经惊恐万分睁大眼珠子的马夫，他的目光毫无波澜，就像是在看着一只极其卑微的蝼蚁。用力踩下去，脑浆和血液四溅，溅到他的斗篷上，还有几滴血液溅到脸上。

线长的眼睫未颤动一分。

拿出洁白的手帕，从斗篷里伸出来，擦拭去脸颊的鲜红血液。手帕丢出去的一瞬间已经被墨色火焰吞噬，变成了粉末挥洒消散。

他似乎一向坚硬没人情味。

男人微擡着手，霎时间从斗篷里飞出数十只眼珠闪着红光的蝙蝠，撕扯着马夫和几个女人的皮肉，血液流淌，内脏不断破裂流出，和湿泞的泥土混在一起。

爱丽丝骇得一颤，只觉得眼前的颜色瞬时变得一片通红，似乎连视网膜上也被飞溅出来的血染红。

双脚似乎都灌了铅般沉重，根本就动不了。她颤颤巍巍的目光从被蝙蝠啃食却还在声嘶力竭尖叫着的人，转移到那个男人的身上。

“噔——”爱丽丝倏地对上男人的眼眸，幽绿色，代表着恶魔的颜色。眸中的冰冷和蔑视似乎化作有形的刀刃，将她刺得低下头。

眼眸痛到情不自禁地流出生理性泪水，眼前的世界已经变得模糊不堪。

“魔王！是无恶不作的魔王阿斯莫德！他要杀了我们！”周遭传来女人可怖地尖叫声。

神和恶魔并不总是相对地存在，这片大陆完全被神遗弃，只剩下欲望贪婪无止境的人类。

各人被对方试探、乃是被自己的私欲牵引诱惑的。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罪既长成、就生出恶魔来。

这就是恶魔存在的意义。

恶魔有着普通人类无法比拟的力量，但他们也比人类更加凶恶、残忍、狡猾、视教规为粪土。

而恶魔之中力量最强大的便称之为魔王——阿斯莫德。

那个男人似乎是觉得吵闹，仅仅是擡起眼皮的一个瞬间，一直尖叫着的女人地喉咙瞬时间被割破，乱叫的声音戛然而止。

爱丽丝惊叹于男人的力量，马车里的十余人明明可以在一眨眼间被杀死，可他就偏偏要慢慢地一个一个杀，享受着即将死亡之人的绝望表情。

爱丽丝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震惊的心情，用力往后退，发觉腿已经有了感觉，便立即朝着身后森林的方向动身。

只可惜她还没迈出一步，面前就迅速飞过了一大块烂木板，深深地插进泥土里，木板顶端还在猛烈的颤动着。

也许她再快一步，她就能被这块木板解决了生命。生与死之间，只相差一步。

爱丽丝完全僵直了后背，额头泌下来的汗水流过眉骨。

接下来，就要轮到她死了吗？

不，她没有死。

爱丽丝没有被杀死，不是因为男人突然有了怜悯之心，而是他需要有通风报信的人。

给世人带来魔王向世人宣战消息的人。

爱丽丝只是其中的一个，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已经吓得哭不出声音的弱女人。

天边的橙红色调愈来愈浓重，马匹已经被火焰烧成了黑焦，发出一大股黑色的呛鼻浓烟，鲜红的血色已经凝固在泥地上，成了深深地红棕色，就像是地面本来就是这种颜色。

爱丽丝缓缓地低下头来，快速起伏的胸脯透露了速度过快的心跳、和险后逢生的后怕。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吗？

与原来的文明世界不同，这里充满了人权不平等、残忍暴力血腥的事，污秽肮脏，不可见人。

爱丽丝仍在颤抖的手用力握紧，可她还是需要活下去的，不是吗？

她要在这里存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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