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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白醒得很早,醒了就立刻翻过身去看怀碧。这是他睡觉的习惯。不管睡前什幺姿势,第二天醒来,他总是背对着怀碧。立刻翻过身去也是迁就着怀碧养成的习惯。他控制不了睡着的时候做什幺,只好在醒着的时候尽力体贴。
陈平白知道季怀碧昨天一直闷闷不乐,也知道她对自己有些怨气。但看怀碧昨天晕机晕车情绪起起伏伏的,陈平白就觉得,还是过两天再跟她说吧。怀碧不知道,但陈平白知道,现在国内资源紧张,即使是密切接触者,都不至于特地把人带到什幺地方隔离的。这里头肯定有别的原因。何况他们昨天还把怀碧的手机电脑全都没收了。这隔离实际只是冲着怀碧的,陈平白就算提出异议,结果无非就是从两个人一起隔离变成怀碧一个人隔离。他不放心让怀碧一个人隔离。两周而已,就装个糊涂,当放个小长假好了。后来在车上,陈平白给家里老人发了消息,说疫情需要,怀碧要隔离一段时间。隔离地点信号不太好,可能要失去联系,莫要担心。发消息的时候怀碧已经在车上睡着了。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陈平白看着怀碧有些憔悴的睡脸,心下感伤。本科毕业时,怀碧满怀壮志远赴异国一头扎进远大前程图景的样子好像还在眼前,一眨眼,她就已经回来了,而且还是这幺仓促慌乱。陈平白想,如果不是他,怀碧应该能飞得更远吧?如果不是他,怀碧现在应该跟刘易杭一起在新加坡,也不用回来隔离这幺折腾一通吧?
怀碧睡得不安稳,眼珠子转个不停。陈平白想着要不要把她喊醒,犹豫了一阵还是作罢,她的挣扎,陈平白只能伸手,不能插手。
旁边的棉棉早就醒了,窝在落地窗旁边眼睛转来转去。见陈平白醒了坐在床边,立刻吧嗒吧嗒跑上来,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平白。如果在家里,自己这会儿已经被棉棉舔了一脸口水了。陌生的环境,狗的习性都变了。
季怀碧本来就睡得浅。棉棉这样一跑也就醒了。她嘴唇干得厉害,说不出话,有种病怏怏的感觉。平白指挥棉棉去蹭她:“快去问问你妈妈,她今天感觉怎幺样。”。怀碧揉了揉金毛长而软的毛,朝平白挥了挥手,又把狗支开了:“找他去。”
棉棉又听话地去找平白。平白挠挠棉棉下巴:“快去跟你妈妈撒个娇,她生你爸爸气了。爸爸很菜,没有办法逗她开心,你帮忙想想办法好不好呀?”然后又指挥棉棉去找怀碧。
棉棉又过来。怀碧哑然失笑。这个王八蛋,折腾狗算什幺本事。怀碧也起身,捏捏狗耳朵:“棉棉乖,你爸爸的问题让他自己过来找妈妈跪下认错。”
“哎爸爸这就来了!”还没等怀碧指挥绵绵过去,平白就转过身来,一把抱住怀碧,“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就知道占便宜。”怀碧闭着眼靠在平白胸口,这幺嗔怪着,眯着眼睛回想昨晚的事情。平心来想,其实昨晚也不怪平白。那个场合,他大概也只能这样。然而理解是一回事,自己的感受又是另一码事。昨天警察来了之后的事情自己全没了印象,好像睡了一觉就跟平白到了这里。
哦,隔离。
想到这里,怀碧心头一沉。擡眼看到一边的平白,好在不是自己一个人。
“几点了啊。”怀碧脑袋动动,嗓子还有点哑。
“快十二点了。”陈平白看了眼床头的闹钟。
“都十二点了啊。”怀碧叹口气,“你跟爸妈说我们隔离了吗?”
“昨天在来的路上跟他们说了。”平白有一搭没一搭理着怀碧的头发。没睡好,头发打结得厉害。
“爸妈有说什幺吗?”
“没看到。”
“没看到?”
“嗯。手机被没收了。”
怀碧一惊。陈平白明显能感觉到她抖了一下。她沉默了好久,然后问为什幺。平白说是警察的要求,没有办法。
怀碧皱着眉头,最终也没说出什幺来,揉着太阳穴:“头好痛,想睡觉。”
“那好好睡一觉吧。”平白哄她,让她躺平,支起胳膊在一旁看着她。
“你陪我。”怀碧小声说着。
“好,我陪你,你放心。”陈平白的苏州口音柔软得像晨雾。怀碧忍不住扯他衣角,“一起睡好不好嘛。”
“好,一起睡。”陈平白就靠着她也睡下,看着她闭上眼睛,但眉毛总还皱着。
“我要你跟我一起睡觉嘛。快闭上眼睛嘛。”怀碧重新睁开眼睛,娇滴滴气鼓鼓。
“你先闭。”陈平白用手盖住怀碧眼睛。
怀碧不愿意,推开平白的手。平白继续坚持捂她眼睛。怀碧来了劲儿,干脆手脚并用翻身跨坐到平白身上,借用体重两手分别压住平白手腕,俯下身子额头抵着额头:“哼,还不是我赢了。”
平白促狭地笑:“我感觉有个人想白日宣淫。”